,忽而肩膀一撑,撑起床来,将木头楔子砸了进去。 如此,自己再从上去试一试,试着仍旧不稳,又往里面砸了一只,敲打半天,才抬眸,笑道:“牙姐儿,坐过来试试,这床稳了不曾。” 这张床,是葛牙妹和罗根旺成亲之后,罗根旺买给葛牙妹最值钱的东西了。 不过十多年过去了,因为罗根旺的身子重,又卧床一年多,将楼的木板压弯,床也是斜溜儿的,睡在上头,人总要往下溜。 “稳的。”葛牙妹道:“孩子们的爹总嫌修床修家具要费银子,舍不得叫我叫木匠来,如此狼伉的家,叫你看笑话了。” 罗根旺虽说对大房大方,可对自家的人却是省到了极致。 慢说一张床快要垮了,就连墙上挂着的,锦棠自己做的几幅绢花、树叶制成的画儿,画框叫孙福海砸烂之后,仍还歪歪扭扭的挂着,他就舍不得修。 他是从牙缝里省救命钱,省下来也要送给娘的那种人。 康维桢垫好了床,又把画框揭下来,取出锤子来锤锤打打的修了起来。 他要教学生,两手一负,端正肃穆的样子,腔调又正,中气又足,实在是个天下难得的威严夫子。可提着锤子敲敲打打,居然也是个像模像样儿的木工。 葛牙妹因为康老夫人,早想好了要拒绝康维桢,只是话说不出来。酒肆里最多的便是酒,她于是从桌上拎了一坛子过来,道:“不如,咱们吃点子酒?” 酒壮怂人胆,拒绝的话她就能说出来了。 康维桢修好了画框,修好了床,提着只锤子站起来,环顾着这间窄窄的阁楼,一笑道:“往昔不知道你住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心中也不觉得有什么。昨日见了一回,我心中便格外放不下,且不论你在走之前要在这儿住几天,总归将屋子收拾整齐了,床替你安稳了,我的心里才踏实。” 四目相对,葛牙妹换上了自己在酒肆里时常穿的质劣,又颜色艳鲜的旧衣服,面儿略略发黄,憔悴的不成样子,全然不是在书院里时,穿着他的宽大衣服,发髻一绾,清清素素的道姑模样。 她垂着头,长发半披,坐在床沿上,烛光洒在她一侧的耳垂上,闪着暖蜜似的光泽。此时瞧着,她贞静沉稳,尤还是当年大姑娘时的样子。 不得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唯能移性的,就是漫长,而又叫人无望的生活了。 丈夫的死固然让她伤心,可也改变了她曾经毛毛躁躁,总是歇斯底里的性子。她又重新变回了,曾经的从容和温和。 收拾好了自己为木匠的一套匣子,康维桢道:“生意随时都能安排稳妥,便到了凉州,我也不会叫你饿肚子,就只等着你点头了。” 也不过谦言尔,他有整个渭河县最大的驮队,到了何处,都是一方首富。 葛牙妹跟着罗根旺将近二十年,掏心掏肺,在这家里就像头老黄牛一样,也没从罗老太太那儿把罗根旺的心给夺过来,便对于康维桢,也是一样的不自信。 男人都是好的,可只要一提到生他养他的娘,瞬间就得变样子。 想当初罗根旺还好着的时候,就因为葛牙妹偶尔说罗老太太一句不好,可是经常吃他拳头的。 所以,她虽也觉得康维桢好,三十多岁的成熟男子,斯文清正,温柔体贴,可他有一个做渭河县首富的娘,她又怎敢嫁过去? 送着康维桢走了,葛牙妹早没了睡意,想来想去还是干活儿最舒服,于是油灯一盏,下到窖里,三更半夜的,一个人去磨高梁皮子了。 * 陈淮安是从后门进的州府衙门,王金丹率着几个小弟,就在自家院门上等着。 陈淮安甫一进门,几个小弟齐齐垂首,压低声儿叫了声:“二爷!” “虚头巴脑的东西,快快散了,拿着银子吃酒去。”陈淮安说着,丢了几角碎银子,就把王金丹给他找来的几个小弟全打发了。 他是想干件偷偷摸摸的事儿,可王金丹的性子,什么都讲排场,这就给他找了一溜圈儿的小弟。 陈淮安道:“可盯好了,什么时候书吏们弥封完考卷,把考卷送去给同考官批阅?” 王金丹道:“咱们顶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陈淮安道:“足够了,笔墨和宣纸是否齐备,赶紧的,我立马就得用。” 像乡试,会试这样极为正规,掌握着儒生们进阶命运的考试,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