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子里射几只鹿,没什么难的。然而就怕有些不学无术的王公贵族的箭不长眼到处飞,前年便有个三千营的兵士倒了血霉,中了不知哪个国公还是国舅的一箭,当场一命呜呼。朝廷赔了银子就算完了,可怜一家老小都仰着他微薄的俸禄,人说没就没了,家人没有了指望,老人带着孩子,一并投了河。 和司徒谨比试的男人两眼骨碌一转,指着司徒谨道:“卑职倒是有个人选。司徒状元武艺高强,射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不如就让他去。” 陆都司笑道:“我正有此意。”说罢,转头看着司徒谨道,“你回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到我这儿来。” 司徒谨低头应了一声。男人走到他跟前,笑道:“你确实很懂刀,就不是知道你懂不懂箭,箭懂不懂你了。哈哈哈!” ————————————————- 林深似海,长风乍起。 枝叶汹涌起的波涛此起彼伏,簌簌叶声和着弥天漫地的蝉鸣拥挤入耳。天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漏下来,像泄下的金屑,碎亮的尘埃在其中飞舞。 司徒谨坐在马上,背着长弓,远远望着前方的人马。林间除了他,还有好几个箭手,大家三五成群,四散在林子各处,以便能随时猎中王公贵族看中的猎物。 前面领头的是大皇子,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汗血马上,据说是番邦新进贡的马匹,大皇子神勇非凡,当场在奉天殿前驯服了这匹马,宣和帝龙颜大悦,将它赐给了大皇子。他旁边亦步亦趋跟着的是司礼监掌印魏德,头戴鞑帽,身穿云纹飞鱼窄袖衫,腰间挎着鲨鱼皮的红漆腰刀,马上挂着弓袋箭囊,身后跟着一队番子,个个描金乌纱帽,葵花团领衫。 魏德似乎还不大会骑马,一个青衣的小太监牵着他的马慢慢地走。司徒谨望着那小太监,他低着头,一举一动都透着恭顺的味道,身材单薄,肩背消瘦,看着有点眼熟。 身后有箭手低低嗟叹:“瞧这排场,瞧这打扮,别人要不说,谁知道魏公公是个奴婢呢?我看着,便是在皇子爷的跟前也不遑多让。” “可不是吗,说他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这年头真是奇了,有把的敌不过没把的,咱不如都切了算了。”有人应和道。 魏德起自微末,早先是自阉的无名白,在被发配充军的途中遇上先帝爷的车驾,御马还没有到跟前,他冲出囚队望尘而拜,锦衣卫用鞭子怎么打都不起身,先帝爷生了怜悯之心,将他带进了宫,配给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宣和帝当大伴。宣和帝生而母亡,打小人嫌狗厌,被其他皇子打得头破血流都没人搭理,人又蠢笨了些,常常要受太傅的戒尺教训,每回回到寝宫里手掌上都红通通的一片。 独独魏德对其悉心照料。别的皇子打他,魏德不能还手,就把他捂在怀里,背上被踢了好几个鞋印子,还跟没事人似的安抚他。他掌心疼得睡不着,魏德便一遍遍地用嘴巴吹。没人陪他玩儿,魏德就给他当马骑,当狗使唤。 子嗣艰难是老高家祖传的毛病,高氏祖先广纳后宫,四处求神拜佛,甚至冶炼金丹,依旧无能为力。所幸凭着这么点单薄的子息,大岐仍是好端端地传了十几代。传到宣和帝这儿,兄弟姐妹较以往多了些,足有三子一女。然而前两个皇子为夺皇位兄弟相残,两败俱伤,通通伸脖子蹬腿一命呜呼,这皇位就如同天降的馅饼儿似的,落在了宣和帝脑袋上。 宣和帝差点没被砸晕了脑袋,原本被两个哥哥弹压的性子释放出来,登基以来,建豹房,游江南,选美人,荒唐事做遍,偏偏不理朝政。这批红的权就落到了魏德手里。 于是东厂兴,牢狱盛,阉党声势浩大,百官人心惶惶。皇帝只顾着吃喝玩乐,魏德一手遮天,纵是当朝元辅见了魏德也要恭恭敬敬作一个揖。 这些话是不能摆在明面儿上说的,大家只敢在心里唏嘘,东厂番子无孔不入,连官员在家里摸的牌九都能拣回宫里,更别说这些悄悄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