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复左右看,此是路口, 贯通南北之外,东西还有岔道。道边许多摆摊的小商贩,在砖石搭建的小平台上摆放了诸多草鞋、洗净的红薯、馕饼等物。来往的客商自备小凳子,坐在平台旁边的空地上, 或者换鞋,或者喝水, 或者换了红薯和馕饼之物填肚皮。 有小贩吆喝, “从这处上正经官道了哈, 脚上带泥水脏污了路面的,要罚钱。那不合算,不如买草鞋,只得两文就够——” 高复只觉有趣,“怎地人走路,穿甚鞋子也要管?” 那小贩见他虽衣衫褴褛,但多有养尊处优之态,身边又有几个儿子伺候,只当他是逃难来的小地主或贵家人,“这位老爷打外地来的吧?咱们河西的新规矩,通不知呢?” “不知。”高复摇头,让从人上了小木凳,又去买了些食水和馕饼,慢吞吞地掰着吃,“还请赐教。” 小贩得了实惠,便不吝口水,当真讲述起来,“头年郡守和夫人来咱们河西,也是说路不好走。再兼建了农庄,往东边和南边送军粮——”他捡起一个红薯在手里掂,“红薯,一晌地能产好几千斤的神物,知道伐?出农庄的路太烂,夫人就说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与其等运粮的时候修路难,不如先将路修起来。便在山里起了烧砖的窑子,把农庄出来到官道,官道至郡城的路都给铺上了。修得比咱们庄上地主家都要好,可是花了大价钱。” “所以就限制你们?” “稍微一点点。”小贩放下红薯,“主要是来往的客商,车里的货超过一定重量会要求买□□。那些钱,用来还修路的欠账,顺便日常修修补补。咱们一般过往的人,就只要求干净。我觉得吧,既然都走了这般好路,将脚底下弄干净些,也不费事。老太爷,你说是不?” 高复笑呵呵,“不买你草鞋也成?” “成!”小贩爽快地挥手,“自家去水边将鞋子洗干净也成。” 高复当真把鞋子脱下来,让从人去洗鞋。他吃着红薯脆嫩鲜甜,胃口大开,道,“可能帮我烤个热热的?” 小贩冲他举大拇指,“老爷当真会吃。这红薯生吃一般,可烤熟了热乎又香甜,简直美得很。” 高复点头,“这路,当真是郡守夫人让修的?据说城中许多能人大儒,工匠也数不清,前番还造出震天响的炮车来?” “当真!你看周围这些人,多少是南北客商,多少是来咱们郡城找活路的?夫人不拘修路,还建农庄,做工坊,日日庄子上运出来的都是银子。之前打仗,郡城周围许多流民,有小半都在庄上找着活儿了。日日三餐,月月按时发钱,咱们村许多寡妇和大姑娘都想往那边嫁。啥也不图,就一个,能吃得饱饭。至于老爷你说那些大儒啊,咱们小老百姓,也不懂。不过新奇的事情确实好几桩呢,你说的炮车算一个,还有个神医,能活开人胸的——” 小贩说得口沫横飞,直将八卦说成了演义故事,许慎直接成了天上星宿投胎的神人。 高复听得仔细,末了还是问一声,“这路——” “路就是夫人要修的了。听说她在龙口的时候,把自家庄上的泥路全做了甚三合土的。马车跑在上面,平整得很。水淹不着,火烧不着,想想就美得很。老爷问这般仔细,可是要搬郡城里做生意?” “确有打算。” 小贩立刻挺直了胸脯,大声道,“城中有个中央大道,郡守府便在那处。以前就黄土墙的房子,现全改了青砖广厦。听说李家和马家买断了两三条街的老房子,要推到了重建。老爷要有心,可去那处看看,当真是美得很。” 旁边便有过路人取笑小贩,美的是那些有钱的士人,和你有甚关系?你兴奋啥? 那小贩便强嘴,“咱们郡城搞得好了,咱们也能跟着享福不是?譬如这路,咱们还不是免费走了?老爷,我说得对不” 高复缓缓点头,对,当然是对的。 休整完毕,重新上路。 从人将车头调至去郡城的方向,高复却突然道,“小哥,那农庄,怎么去?” 小贩往后面指了一下,“这条砖石路向前走,走到尽头便是了。” 高复便道,“走,咱们也去瞧瞧新鲜。” 从人似有为难,但还是从了。离开路口许久后,才问,“老爹,可是有甚不对?” 高复只笑了笑,没言语。自然是有不对,只这不对,当真只有异乡人才能觉出来。不管许慎先生被传得如何神乎其神,他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