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走进去:“要跪,便在这里跪着。” 这是陆青婵第一次来奉先殿,里面燃着成排成排的海灯,萧恪的衣衫尽湿,很快在他脚边形成了一圈水渍。陆青婵看向那些墙上挂着的一幅又一幅画像,那些眉目已经变得有些朦胧的人影,凝固在已经褪色了的画卷上。 萧恪叫来有善,接过他手里的风氅,披到了她肩上。萧恪那玄色的龙纹氅衣很长,一直垂落到地上,陆青婵看着那些一排又一排的画像,耳边响起了萧恪平静的声音:“总有一日,朕也会被挂在上面。” 他说得很慢,陆青婵抬眼去看他的侧脸,萧恪往前走了几步,只留给陆青婵一个背影。 每个人都会死去,陆青婵顺着萧恪的目光,落在了平帝的画像上,那个整日里眼中含着笑意的人、万乘之尊,如今也成了这区区一幅画像,供后人瞻仰。 灯檠之下,穿过神龛、楎椸、宝椅,在无数彻夜长明的海灯烛光里,萧恪的背影清冷而遥远。 “只是朕不是个好皇帝,不配享这香火。” 陆青婵披着那件玄色龙纹风氅,那圈滚边的灰鼠毛拥着她的脸,陆青婵走上前站在萧恪旁边:“您是个好皇帝。” “太乾二十年的时候,京外还有乞讨的流民。妾曾经还去粥棚里看过,那时候人人面呈菜色,有人告诉妾,灾情最严重的地方还有易子而食的情况。如今这种情况大有改观,妾家里的那几个庄子铺子上头,都给家里捎信儿来,说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陆青婵对着皇上行了过万福礼,“皇上对自己太苛刻了。” 苛刻。 她竟是这么以为的,萧恪静静地看着她:“朕不是苛刻,不管是吊死在眉山上的崇祯皇帝、还是历朝历代诸多末代君王,你瞧瞧这些祖宗先辈,都像是一双一双的眼睛一样盯着朕,如今江南旱灾依然不解,朕寝食难安。” 她的眼睛里流转开细碎的烛光,萧恪把她拉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回去吧,往后不要再犯傻了。” 陆青婵抬手想去解风氅的带子,被萧恪摁住了手:“你先穿着吧。” 往前走了几步,陆青婵缓缓会转过身看向萧恪,萧恪立在那些一眼望不到头的画像间,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人。他对着她露出一个笑:“没事的,相信朕。” 听着身后奉先殿的殿门一开一合,萧恪又在奉先殿的金砖地上跪了下来,殿里只能听见檀香燃烧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方朔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皇上,贵主儿给您送来一碗驱寒的姜汤,您尝尝吧。” 女人啊,天生就带着温柔的味道,她们细致妥帖,关怀你的每一分冷暖,萧恪看着食盒,竟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平日里便是个沉静的人,不爱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可她性子软,像是一朵云一片雪。 可有时候,又分不清这样的人待你好,是出自真心,还仅仅只是性格使然。 * 陆青婵淋了雨,着实打了好几个喷嚏,好在如今是盛夏,空气里也泛着暖意,在炕床上围着锦被喝了两碗姜汤的功夫,也就觉得缓和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萧恪在奉先殿外跪着的功劳,次日晨起的时候,就听见来报的小太监,声音冲破了长街:“皇上——南方下雨了!” 每年冬日里的头一场雪,确实会有奴才们紧赶慢赶地往乾清宫去报祥瑞,如今这一场大雨,久旱逢甘霖,人人都喜不自胜,眉梢眼角全是欢欣鼓舞的神色,竟比冬日见雪还要开怀。 紫禁城今日刚刚放晴,日头金灿灿明晃晃的落在乾清宫檐角的狻猊兽上,那些青砖还存着水,但是雨后初晴,让人也觉得愉悦。 下雨了。 陆青婵立在窗边忍不住轻轻弯起了眼睛,她刚睡醒不久,身上只穿着薄薄一层中衣,头发披散在肩上,身上披着阳光,无端就让人觉得安适从容。 子苓挑开帘子走进来对她说:“主儿,皇上的今年的万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