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骇了一下,竟没了声音, 陆青婵并不理会他们,踅身迈进了奉先门。 天空上倏尔又闪过一道惊雷,照亮了层层叠叠的琼楼玉宇。 沾了泥的花盆底鞋踏在青砖上,一只脚刚迈过门槛, 突然有个老臣叫住了她:“娘娘……”陆青婵顿足而后回头看去,那须发皆白的武英殿大学士哆哆嗦嗦地对着她拱了拱手:“皇上跪了两个时辰了,娘娘劝皇上起来吧。” 陆青婵的目光从他身上,又转到别的臣子们脸上,他们的目光初时还有几分闪躲,而后其中的不少人终于缓缓抬起头,正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翰林院里的一位翰林往前走了一步,对着陆青婵拱手:“皇上勤政爱民,天灾人祸实非皇上之错,请娘娘劝皇上爱惜己身,保重龙体。”这一年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像是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山崩海啸之力,摧枯拉朽地席卷而来。 君臣的倾轧永无止息,这就越发显得某一种和平来得分外珍贵,陆青婵撑着伞立在门下,穿街而过的风掠过她的脸,奉先门外种着的那棵乌桕树,被风雨摧折得左摇右晃,陆青婵站得挺拔,对着他们亭亭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 奉先殿前的空地很大,当中跪着萧恪。陆青婵撑着伞远远地看着他,竟有些想不起来上次见他这般跪着是在什么时候。 他是戎马倥偬的人,如今身上那一身龙袍已经被雨水打得湿透,从后面依然能看出他臂膊间充满着力量的线条。他直挺挺地跪着,看着奉先殿的匾额,和匾额之下外檐上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绘,雨声的噼啪间他听见了陆青婵的脚步声。 陆青婵擎着雨伞立在他身边,她没有说话只是把伞缓缓收了起来,撩起衣摆,缓缓和萧恪一起跪在了雨中,雨丝细密,几乎在两息间便把她淋了个通透。 萧恪显然是恼了,他低喝道:“陆青婵,你又在给朕添什么乱?你给朕站起来!滚回去!” 他的语气很是不客气,陆青婵偏过脸就能看见他眼底暗红的血丝。那些盘亘在骨头深处的丝丝隐痛又席卷着他的周身,他凝着雾沉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陆青婵。 “南方大旱,妾与皇上一道为民请愿。”她用了臣妾的自称,对他改了口。她说她是他的妾妃,萧恪听着竟觉得心中微微一痛。 “江山社稷,都是男人的事。”萧恪的目光看着雨幕中的奉先殿,语气倒也暖了几分,“别闹,快回去。” 外面的臣子们看见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陆承望看着女儿瘦削的背影,眼里一片湿热,竟说不出话来。 女人之于江山社稷而言,永远是一个潦草陪衬。她们江山图卷上点缀的榴花,她们的绽放也不过是这个王朝更迭间的仓促一瞥罢了。正是因为短,那些短暂的事物才让人觉得迷人。 荣枯有数,得失难量。可她跪在那儿,和萧恪并肩。竟然像是一个凝固了岁月的长画卷,不知道谁叹了一句:“陆大人生了个好女儿啊。” 陆青婵没有听萧恪的话,这是头一回,这个逆来顺受成习惯的女子依旧静静地跪在他身边:“臣妾不冷。” 她竟然有如此不听话的时候,萧恪冷着脸任由她跪着。两个人皆一言不发。 一阵风吹过,陆青婵不受控制地微微瑟缩了一下,便被萧恪捕捉到了,萧恪的手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数次,他终于缓缓站起身,走到陆青婵面前,一把把她拽了起来,他用了几分力道,下手很重,陆青婵被他拉得踉跄了几步。在雨中,她抬着眼睛看着他,萧恪问:“你又何必犯这个傻呢?” 这个含英咀华、在野食苹的女人,在雨中落魄得有些可笑,陆青婵摇摇头,只轻声说:“臣妾不是犯傻,南方天灾关乎数十万生民的性命,妾受天下百姓的供养,却为国无所建树,也只能如此为民请愿。” “你不需要有什么建树,你只是一个女人!你活得自在开怀就足够了!”他拉着陆青婵阔步向奉先殿里走去,推开殿门,和她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