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一答之间,折枝已将来龙去脉猜到了个大概。 柳氏身边的孙嬷嬷亲口与她说过,芸香十天半个月里绝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柳氏掌家十数年,在府里倒也颇有威信,断没有过这样将说出去的话往回收的道理。 而芸香自己未必有这个胆子。 那便只能是桑焕。 他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的下作,却也诛心。 “我与大公子,无半分情理之外的往来。”折枝攥紧了袖缘,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指尖仍是止不住的发颤:“府里留不得你这般污蔑主子的奴婢!半夏,带她去见夫人。” 半夏已忍了半晌,得了折枝这句话,立时便清脆地应了一声,动手就去拖地上的芸香。 折枝也自坐楣上站起身来,面上虽不露怯,心底却已是悲凉一片。 即便是到了柳氏跟前,罚了芸香又如何?今日之事,迟早会被有心之人给传扬出去。 人言可畏,哪怕是捕风捉影的事,只要说的人多了,也总是能三人成虎。 到时候,可就再也辩驳不清了。 折枝的视线落在芸香被泥水沾污的裙裾上,往外走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就像这条干净的罗裙,想往上撒泥点子很容易。但要想将沾上去的泥点洗清,丝毫不留印记,却是不能了。 而她一介孤女,寄人篱下,恐怕连替自己洗清的机会也无。只要名声一毁,便会被没名没分的送进桑焕的院子里,不见天日。 除非,能有令桑焕忌惮之人出手帮她。 阖府里令桑焕忌惮的人有数位,可如今在这院子里的,却只有—— 折枝的眸光不由自主地往谢钰身上落去。 谢钰仍旧坐在廊下,姿容清绝,神情冷淡。一身深蓝色官服上云雷纹飒飒翻涌,仙鹤昂首长唳,流溢出一丝冷厉的煞气。 方才芸香等人进来时,便福身与他行过礼,唤过‘二公子’。谢钰却只是敛眉厌恶,甚至不曾给予一个视线。 哪怕是如今闹成了这样,也没人敢来招惹这尊煞佛。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可若是被逼到绝境了,总能生出别样的勇气来。 折枝重新抬步,往门上行去。 只是将要迈出游廊的时候,为了避开檐下滴落的水珠,折枝便往旁侧略挨了一挨。衣衫上垂落的丝绦轻拂过坐楣,无意将谢钰身旁那支梨花拂落。 皎白的梨花坠进泥水里,脏污一片。 折枝半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拾起来,问半夏拿了帕子轻轻擦拭两下,渐渐止住了动作。 “拿去葬了吧。落到泥地里的花,即便是捡起来,也不能如从前那般干净了。倒不如玉碎为好。” 说这话的时候,她背对着众人,眸光静静落在谢钰身上。 谢钰抬目,迎上她的视线。 小姑娘立在廊下,玉白色春衫单薄,垂落的丝绦束起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也似一支带露的梨花,柔脆伶仃,不堪一折。 望向他的神情哀哀的,那双分外潋滟的杏花眸里水雾朦胧,似笼了一层淡月色薄烟。 尽是婉转哀求。 -完- 第11章 ◎谢大人似是当真着恼了。◎ 檐上残留的雨露顺着滴水徐缓落下,于两人之间隔出一道剔透珠帘。 隔帘望去,谢钰面上的神情愈显淡漠,对她的怜悯并不见得比一支梨花要多上几分。 相持稍顷,折枝心底渐渐生出绝望,终是噙着泪背转过身子,缓缓往廊下行去。 庭院中的春雨已经停歇。 折枝不曾打伞,途径滴水下之时,一滴雨水正落在她的长睫上,轻颤了一颤,顺着那张玉白的小脸蜿蜒而落,终于坠进衣领里,消弭无声。 谢钰曲指。 如今的礼教严苛,被毁了名节的女子自戕也是常事。 只是…… 人死如灯灭,如此无趣。 谢钰微抿了抿薄唇,信手将银箸搁下,终是启唇,说了自芸香等人进院子后的第一句话。 “打出去。” 语声冰冷,掷地有声。 众人皆是一愣,一时忘了动作。 倒是泠崖已飞身掠至庭院中,对谢钰略一抱拳,便一把抓住芸香,往外拖去。 芸香这才慌了神。 来时桑焕曾与她许诺过,若是她因此被发卖出去了,那便置个宅子,将她养在外头做外室。比在桑府里做奴婢好过千倍百倍。 可若是谢钰下令,他手下的人亲自动手,她可还有命在? 一时间,涕泪俱下,哭叫道:“大人,大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 话未说完,便被泠崖堵了嘴拖出了月洞门。 众人立在院内,只听得院外杖子落在人身上的沉闷声响一声连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