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就见到明远冲淡平和地笑着开口,说出四个字。 ——大逆不道的四个字。 “那官家呢?” 这四个字震得王雱脑海中一震嗡嗡乱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明远竟然在议论官家? 这个明远,竟然提出了一个可笑,但是很可怕的问题。 如果官家不在了呢? 继任者是否还能一力支持新法? 一时间,王雱竟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发冷,又一会儿发热。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清醒认识到:新党之所以能够推行新法,全在于官家鼎力支持。大逆不道一点,如果官家先于他们这些新党中人,先“不在”了,又或者,官家对于新法推行不再那么热衷,开始在新旧党之间摇摆,到那时…… 一时间,王雱觉得心口剧痛,脸色刷白,汗如浆出,一颗心突突地乱跳。 若是有人敢这样议论官家,王雱一定视为大逆不道。但是明远不一样,明远是他王元泽的救命恩人。王雱才会一改过去的傲慢,认真听了明远说的每一个字。 然而明远今日的这一番话,又精准无比地猜中了王雱内心最强烈的隐忧,令他心怀最深的恐惧却又豁然开朗。 因此王雱当场旧疾复发。 明远却似乎早有预料,马上来到王雱身边,伸手轻抚王雱的脊背,大声问:“元泽,元泽兄——” 他左手持一杯清茶,送到王雱面前:“来,将这杯汤茶药饮下。” 明远的声音却如同闷热的夏天里,天边隐隐约约的惊雷声,只在王雱耳边滚来滚去。 “饮下……饮下……” 这声音似乎有奇特的力量,令王雱不由自主,接过明远手中的茶盏,一扬脖,将里面温热的茶汤一口气尽数喝光。此刻他胸中的积郁已经到了极点。 只听“咣”的一声惊雷宛若落下,王雱如从梦中惊醒,胸口剧痛,仿佛下一刻就会裂开,让他看见自己的五脏六腑。 “咳——” 王雱猛地重重一声大咳。 明远刚好递了手巾到他口边。王雱喉头一动,吐了一口不知什么出来。 明远看也不看,更加不让王雱看,直接将那手巾一团,朝案几旁边的铜淑盂里一扔。 至此,王雱胸口再无任何不适与异样,相反,他感到一阵异乎寻常的舒畅,浑身轻松。 再望向窗外,那依旧是汴京城初冬萧索的夜空,呼呼的冷风从明远之前打开的那条窗缝中灌进来,中和了炉子带来的暖意,令人感到一阵清凉。 “我好了!” 王雱站起身,低头看看自己,看看双手,明白困扰自己多时的痼疾已经完全好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偏偏又如此真实。 他现在看看对面坐着的明远,这少年郎刚才一脸的关怀,却叫人一见了心里便莫名生出暖意。 “远之贤弟,” 王雱破天荒这样称呼明远。 “愚兄是真的好了。” 曾几何时他已经笃定,认为自己今日会将性命交待在明远这里。 谁知良药苦口利于病。明远这一剂猛药下来,竟然逼出了他心头的全部郁结。 此刻明远又从一只洁净的瓷缸里取出一叠全新的吉贝布手巾,尽数塞到王雱手中,然后又随手掩上了窗户,随口关切。 “元泽兄,擦擦额头上的汗,不要再着风了。” 王雱望着明远一脸的关切,心中感动非常——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