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残暴不仁之名,别的狗亦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再者,陛下并未牺牲子嗣,那宫女……” “……并无身孕。” 她一句比一句犯上,一句比一句惊心动魄。李擎越看着她,忽然觉得荒诞,竟然笑了:“听闻柳敬常很看中你,他就不怕你今日有去无回?” 怕吗? 柳轶尘大概也想不到她会这么胆大妄为吧。 心中掠过一丝不知是酸楚还是甜蜜的感觉,想到远在青州的那个人,双臂也一下子被灌满了力量。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口中的信是什么。 是信任。 当日装病诓她随郑渠进宫的那一刻,他大概便想好了,要做她脚下的砖,铺成一级一级的石阶,将她送到她年少妄想的彼岸。 她不必回到武帝前去,亦不必再投身为男子。 是以,当她与郑渠说这个案子她来查时,饶是心中不免有担心,他亦没有阻止她,而是默默为她安排好一切——谢云、黄鹤、偷偷放进行李里的那册邸报简抄,乃至目下正揣在怀中的那封密函。 “臣相信陛下,柳大人也相信陛下,听完接下来的话,陛下不会要臣的性命。” 李擎越唇畔挂着一丝冷笑,眼底却是杳暗无波、喜怒莫辨:“那你说说看。” 杨枝道:“陛下要杀宝隆不难,但目下需要一个理由,将宫内上下翻来覆去查上一遭,此为其一。其二,当年卫氏投靠陛下,陛下与卫皇后当着卫家人面许下重诺,卫氏但无反心,绝不轻言杀伐。” “……今日这一局,与其说是为宝隆而设,不如说是卫氏。” “哦?” “十二年前,宝隆投诚后,陛下从未真正相信过他。”杨枝沉沉道:“否则,单凭他在宫中行走,就有无数次机会将这宫里搅得天翻地覆。”杨枝微微顿了一顿,却立刻迎来他一句:“继续说。”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杨枝道:“宫中一切,俱仍在陛下掌握之中,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布下这个局。” “而卫氏就不一样了,卫尊高居中书令之职,卫氏又把持南军,眼下虽有松动,但势力仍不可小觑。而没有什么比‘谋害皇嗣’更明显的反心,陛下借一个不存在的皇嗣除掉卫尊,可谓是名正言顺。” 殿中沉默了片刻,那个带着压迫感的声音方凛凛传来:“你凭何断定那宫女并未怀孕?还有,你就当真相信卫氏并无反心?” “回陛下,宫女假孕一事,有三个疑点——其一,是基于臣方才的判断,怀了龙嗣的宫女不会无故自尽,这对她而言,是飞上枝头的绝佳机会;其二,是她死后宫中的态度以及内侍省的做法。宫女虽无份位,却毕竟怀有皇嗣,按宫中礼制,理当晋位处理后事,陛下却将她的尸体草草交于内侍省,任由一场过于蹊跷的大火烧毁了她的尸体;其三,是那名作证宫女自尽前的一句话——一命抵一命。雅阑若是身怀六甲,那便是两条性命,而非一条。而且,她那话是在宝隆身死之后说的,其实说的并非自己,是宝隆,雅阑甘愿身死,换了宝隆一条性命。” “至于卫氏究竟是否有反心,臣不敢擅断,但至少在此事上,臣觉得没有。”杨枝默然一瞬,续道:“臣见过卫尊的女儿卫窈,他说卫尊早起出门前,特意吩咐厨下炖了老鸭汤,说入春以来还未尝过鸭子的鲜味,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嘴馋……说明那日他以为不过是寻常上值,并不知道自己会耽搁到很晚。且臣令谢大人去过政事堂,卫尊衙房内桌面凌乱,折子才写到一半,亦说明他那日进宫,并未预料到自己会就此有去无回。若当真是他与宝隆窜通要谋害皇嗣,必会有所安排,心中亦多少有些预料,不会如此措手不及。” “倘是他故意做作呢?” “若是故意做作,他定会在被审时提出来。但臣翻过刑部的卷宗,卫尊并未提过此事。”杨枝道,稍稍一顿,深吸口气,方续道:“而更为重要的是,青州石碑之事,陛下早已知道,却秘而不发。那石碑是三月初挖出来的,中书令却到三月末才收到所谓的急报。” 李擎越双眸一眯:“你凭何判断朕已知道青州石碑之事?” “郑大人到达豫州的时候。”杨枝道:“此案三月末发作,郑大人却四月中下才抵达豫州,可见走的很是不急不慢。若非陛下默许,他没那个胆子。陛下想先削卫氏,再除江氏,是以才有这半个月有意的耽搁。” 话到此处,李擎越也懒怠再与她打机锋,冷冷觑着她,道:“你既已猜到朕的意图,今日还敢特意来此说这些话?” 这已经是二人交谈以来他第三次以性命相要挟,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了此刻,杨枝反而淡静下来。 沉吟片刻,定定道:“臣今日来此,是想劝陛下不杀卫尊。”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