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他去接她。 要一个活生生,有温度的人真切站在她面前。 第一次,他看到她那样无助单薄在寒风中哭泣,没有上前用力拥抱她。 昨天晚上事发那一刻,他就早预料过千万种人的千万种反应。 包括她。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消息传到她耳里是在今晚本应该美丽奢华的秀场里。 就连她第一时间会怀疑到谁头上,也都和他所想的分毫不差。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怀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她没有任何迟疑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就像当年差点被李宇强奸,作为受害者,她却被学校拉入劣迹斑斑的违纪大名单。他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在学校把那些人打得鼻青脸肿,厮杀后拖着残破又孤傲的身躯去到她楼下,用那样决绝的方式誓与她共存亡。 她冲下楼看到他那刻——眼里的悲恸、震惊还有不甘,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几乎重合的记忆,好像不过是早年的黑白影像在重播时敷上了一层彩色。 这次,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他——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没有问他会不会后悔。 但她扯着残留的哭腔冷冰冰平静指控他的罪行。 说他“疯了”。 是不是在怪他,不理解他,甚至无法原谅他…… 顾盛廷根本不在乎,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深想。 用同样的方式去报复曾经试图施加这个残酷刑罚到她身上的人,顾盛廷从冒出这个想法的那刻起,冷硬如石的心便刀枪不入,没有动摇过分毫。 他忍得够久了。 原本以为,他虚与委蛇演一出戏,至少在曲终人散之前,他起码能够保证自己心爱女人绝对不受威胁。 可那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挑战触及他的雷区禁地。 在陈素英面前煽风点火,无数次,顾盛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谁想到,一个富家出身的大小姐,居然会动那种肮脏奸邪的念头,并付出行动。 一个多月来,他没有一刻能忘。在叶一竹面前,他已经竭力控制,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无人处,他冷不丁突变一头发瘟狂狮横冲直撞的时刻不计其数。 一刻都忍不下去了,一秒也不愿等地想要撕碎踩到他矜贵尾巴的人。 在商界,他作风狠戾已是小有名气。他从来不予理会,毕竟在名利场里,波诡云谲,腥风血雨,若稍有差池,就是给自己留下祸患。 可昨天傍晚,在天普会议室里,他和范路熊签字、交换文件、握手攀谈,为彼此未来的大好光景相互祝贺的那一个小时里,顾盛廷第一次领会到别人口中的自己。 范路熊似乎比他还要满意这次两家携手的合作。新人需要旧人的提携,旧人也需要新人的眼界和勇气。于范路熊而言,顾盛廷是最佳人选。 他以为自己没有露出破绽,却还是让顾盛廷抓住了他畏畏缩缩、拼命隐藏不安的把柄。 在新秀频出的大千世界,范氏这几年就像与ae分家的戴森一样,如果没有新鲜血液注入,引领他们开拓新方向,注定在大浪淘沙中被拍死岸边。 可范路熊一个人支撑一家公司几十年——枭雄往往对任何横插进来的外人充满戒备。放眼当下,只有顾盛廷能让他打消浓烟一般的疑虑。 他也是极其希望顾范两家能够亲上加亲的,他也相信自己的宝贝女儿不会看错人。但其实他同时是极其自负的,他只愿意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可他恐怕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在光明大厦里展望未来时,他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正在遭受惨绝人寰的灾难。 而策划这同一时间两幅截然不同光景的男人,就是在他面前令他刮目相看的“未来女婿”。 顾盛廷问阿伦,当初他们的“金主”是怎么要求他们拿钱办事的。 顾盛廷不动声色听完,每一个字,他都咬碎吞到肚子里,然后找到人,一样要求不少地还回去。 就连卢修听到他的计划都毛骨悚然,起了怜悯之心,劝他再考虑一下。 可劝过一次没有回应。 卢修认识他多年,知道再多说无益,最终把那天晚上参与绑架叶一竹的人原封不动派遣给顾盛廷。 如顾盛廷所说,索性这是他“欠”他的,也是他“欠”叶一竹的。 “叶一竹未必能接受,你忘了当年她被陈金生拿刀威胁都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冲动。” 顾盛廷沉默抽了许久的烟,肺都在痛。睫毛下一片沉影,阴鸷中又透露着些许恍惚。 卢修用的不是“同意”,而是“接受”。 “我不是冲动。有时候,我就是恨自己为什么连当年那股劲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了。”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