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告别云蒸烟蔚的第一阶天,当那道清越的凤鸣破开阴冷晦暗、众生挣扎的晦雾,朝疮痍的大地如命运般地投来了一眼时—— 那是乱草丛生,白骨铸成的深渊,一声大吼砸进去,都无影无踪。 那里终年鬼魂缠绕,惨叫不绝,瘴气像墨一样蓄在渊底,每填进一具死尸,墨笔就多出惨烈的一道,所有鸟雀都退避三舍,只有恶植才会不拣故乡地在这里扎根。 爬满了荆棘,爬满了黑色的草木。 饱受折磨的灵魂在光秃秃的苍凉四壁痛苦地大叫,撕扯,互相吞噬,一层终年不变的惨淡青白覆在万骨之墟的每一张面孔上,早已无神的眼珠映出失控的群鬼扭曲地一次次崩溃,不生不死地挣扎。 就像世界的一滴烂疮。 直到那一天压抑的浓云里,一缕光降了下来。 那一天是最普通最无聊的一天,灵魂也照例倒向歇斯底里的疯狂,腐坏着神经,痛蚀着心房,就是那一天——毫无征兆地,随着太古凤凰的告声,一双鲜红的长翅就那样拨开了阴云,剑揭法自然的长剑映出了三足金乌的雪色清光,万丈普照中,连孤僻的荆楚都在微恍。 神明就那样从一片清光铄色里降临,眉目清晰。 一眼之下十万丈风云,律吕调阳似的,试出了天籁的吐息,清气在四方八极野马尘埃地浪涌,降下一道道不可明见的潮起潮落。 玄帝勾陈,主北方,千戈万刃,神相却是一道再温柔不过的风。 那风吹彻天地,与神明的缓落一并拂过第二阶天的山川大泽,所有被七情八苦烹熬的凡胎肉体就在这道风里忘却了尘忧,惊起了喜乐。 花晨月夕般转瞬,花晨月夕般充满希望。花晨月夕般令我不可自拔。 未及落地,九州之景已尽收眼底,神明清俊的眉宇便蒙上了一层忧虑。贫瘠苍凉的土地上,万骨之墟如同一只魔眼,刻毒朝天,便引来神明的回望。 那真是如命运般的一眼。 ——那一眼之下,那乱蓬蓬的、堆满了白骨的阴冷之地,那片阴霾似的大雾忽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阵痛。 真疼—— 千万张面孔、千万具魂魄于这慈悲的一眼里痛苦地战栗,长泣起来,痛彻心扉。干燥的眼泪滴在残骸上,数不清的斑驳眉目就号啕大哭着,吐出了哀怨而解脱的魂元,细雾一般的魂元撞破阴魂不散的瘴气,如磁遇铁地纠缠在一起,痴缠出一个胎。 它被千万条根脉深陷在污泥里的荆棘死死地呵护,扎的鲜血淋漓,而又在天地轮回的四季里,长出了模糊的面容。 怀着对那清光的渴望,它生出了灵智,从万丈深渊里爬出来的第一天,就奋不顾身地化作一道长风,吹进了喧嚣的人间烟火天。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