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是一座石台,几人到的时候,瘦瘦小小的药叟还是一身看着脏兮兮的夹絮道袍子,就劈叉着两腿,毫无形象地坐在石台边,大口吃着烧鸭肉,一脸享受。 卫二郎也并不在家,倒是卫二郎的妻子,现任弼公太太方氏领着两个侍婢,侍婢们手上都端着给药叟准备的酒菜,侍候在旁边。 一看人来了,药叟两只小眼睛一扫,当先就看见了华苓,乐呵呵地招手道:“是我徒媳来了,快过来!” “谢九见过药叟,老人家的精神比我还要健旺呢。”华苓弯弯眼睛,快步走上前行了礼。又朝方氏福一福身,方氏赶紧也回了个礼,只不过这是药叟老人家的主场,不能喧宾夺主,才没多说话。 “嘿嘿,那可不是,我老人家身子骨是极好的。”药叟上下打量了华苓一下子,笑眯眯地点头:“一别五六年,小丫头也算长大了。这下可以嫁了罢!” 卫羿说:“师父,谢九来年及笄。” “还需等到来年!”药叟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复杂,但还不叫人看清楚,就吹胡子瞪眼了起来:“我看那市井人家,多少小娘子十三四岁也嫁了,怎地就谢熙和家幺蛾子最多。我可就等着你们给我生个徒孙耍耍了。巴巴的从十万大山赶了回来,可是不容易的。” 华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生个孩子给药叟耍耍,那要耍成什么样?想想卫羿吧,这个就是被药叟教成了这样奇怪的性格。 大郎和凤娘这才笑着上前来见礼,又着人送上礼物。 二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药叟坐在庭院里冰凉的石椅子上啃鸭肉,其实就是想要等客人来的,自然不能叫客人也随他这样子,于是说了几句话,还是进了暖融融的厅堂里坐下来。 药叟真正关心的其实就只有自己徒弟,连带着看华苓也顺眼,坐下来笑眯眯地拉扯着华苓问了许多话,又装模作样地叹气,说一路奔波,也没有谁给他备些衣裳使用什么的,旧年年尾就从十万大山出来了,一路行走回来,花了好几个月,餐风露宿,云云。又说卫羿十分不孝,师父特地进山去给他寻药,他却不跟随左右,侍奉鞍马,而是舒舒服服地在金陵享受,云云。两只眼睛还不停地看华苓。 华苓眨眨眼,看看药叟,又看看卫羿。她怎么感觉老人家啊,就是在撒娇呢,其实这不就是在说,哎呀我过得可不好了,我现在必须得有小辈好好儿地孝敬我呢。 卫羿神情平静地坐在下首,两手放在椅背上,只当没听到。 大郎和凤娘两夫妻交换了个眼神儿,心道几年前药叟是这个样子,现在也还是这个样子,想要个什么都摆在面上呢,也真是少见的性子。 方氏陪坐了一阵子,有下人来叫,便暂时告退去处置事情了。 华苓笑眯眯地说:“我想着呢,是好几年没有孝敬药叟你老人家了,若是老人家不嫌弃呢,过几日给你做些衣裳鞋袜可好?这两年,也学了些糕点冷热菜式,自觉吃着还行,若有闲便做了与老人家尝一尝可好?” “好,好,好。”药叟心怀舒畅地眯着眼笑,连连点头。又指着卫羿骂了两句,说这个徒儿这样不贴心,那样不听话的。 华苓弯弯眼睛,想起凤娘来,这便说道:“药叟,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嫂嫂正逢喜,我想要请你诊一诊平安脉哩。” “哦,有这样的事?”药叟往凤娘一看,便就着说道:“既然趁巧,你这便来罢,叫我瞧一瞧。” 卫羿叫侍婢取来诊脉用的东西,很快摆设开来。药叟很干脆地给凤娘诊起了脉,诊得很仔细,开平安方子也开得很仔细,细细叮嘱了两夫妻不少的事。 凤娘心里感激,也不由赞叹,九娘实是心有十七八窍一般,做事分寸把握得好,怪不得这许多人欢喜于她。并不是所有的医者都是仁慈性子、有求必应的,药叟医术高妙,性情格外跳脱,但若真有人敢当他老人家是小孩子般看轻甚至愚弄,那是肯定要栽跟头的。若是上来就有求于人,也不知会否让老人家心中不快。所以九娘开口是最好的。来弼公府以前,其实大家伙儿也没有明确提过这回事,但九娘就知道如何做。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