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胭脂油粉由沈南逸仔细擦去,在他熟睡时。带妆睡觉伤皮肤,亏得那老东西还记得自己曾提过一句。 魏北拧开水龙头,匆匆洗把冷水脸。精神许多,他抬手从壁柜里拿出盒药片,倒几颗,扔进嘴里嚼着吃。往常这样吃药,多是觉得不苦。不晓得为何,今天倒觉得苦了。 他撑着洗漱台边缘,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俯下身去。水龙头哗哗流,魏北将嘴唇凑过去,接了几口水混着药片吞进肚。水花拍在舌头上,有些发麻。 居然会感觉苦。许是昨夜做了两年前的梦。许是甜到了。 初夏未热。空气里满是膨胀的日光。楼下玉兰树早就谢了花,大片大片的叶子长势生猛。 郊区静谧。无车辆经过时,呼吸如雷轰鸣。客厅的留声机在放mozart piano sonata no.11 in a,k.331第一乐章。行板的主题与变奏格外优雅烂漫,细听下来却带着似有若无的忧伤。 恰似春天的尾巴甩在夏季疯狂追逐的脸上,配极了这个早晨。 魏北下楼时,沈南逸西装革履地站在窗前,看着是要出门。 “今早要吃什么,我去准备。”魏北说这话时,竟有点陌生感。他与沈南逸已有段时间未曾好好说话,更别提坐下来认真吃顿早餐。 “不用准备了,跟我去见个人。”沈南逸瞥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开车。” 沈南逸带他见的人,是现代著名大作家周柯,正古稀之年。洪赋之余王克奇,就像周柯之于沈南逸,是老师是引路人。 不过年轻时的沈南逸很不服管,也不顺从,时常因某个观点与周柯吵得掀桌子摔门。 当然掀桌子的是周柯,摔门的也是周柯。而沈南逸二十岁出头时,狂傲得以鼻孔待人,粗脖子红脸有辱斯文。 周柯拿这个徒弟没办法,爱得不行,也恨得不行。沈南逸出事那回,周柯气得吹胡子瞪眼,硬是搞懂始终学不会的互联网,亲自发文实名制辱骂当局。家人劝他佛一点,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去路。周柯捶胸顿足。老了,他说,我们老了。想当初我们年轻那会儿—— 他们年轻那会儿,不叫狂傲,叫激进。笔杆子一挥舞,万字文章手到擒来。主要反映现实,像一根又长又尖的针,次次准确地扎在社会病脉上。 周柯是个大文豪,写出来的文章不知叫人怎么夸。反正牛逼,就是牛逼。不少导演跟他说:“柯爷,我要拍您的这本书,我感觉自己得到了升华。” “年轻人要冷静,”周柯说,“你们懂个屁的升华。” 开车到达市区一环,周老的宅子闹中取静,住在华源别墅群。魏北倒进车库,识时务地问:“南哥,我应该怎么称呼周老。” 沈南逸本在闭目养神,这会儿他盯着魏北,道:“随你。” 然后他下了车,让魏北跟上。 “随你”两字,看似包容性大,实则很考技巧。这世上没那么多随便之事,“随便”比“有选择”更考人眼力见。 于是魏北见到周柯时,立刻露出标准的、富有少年感的笑容,一排白牙特漂亮。 “周老师您好,我叫魏北。” 周柯正要指着沈南逸骂爹,被这清冽的声音截了胡。他顺着看去,年轻人站在沈南逸身后,看似乖顺,那眼里隐隐有着股劲儿。很熟悉,所以周柯看出来了。是傲。 汹涌而至的经典国骂未能发表,周柯当着小辈,不好落了沈南逸的面子。老人假装咳嗽两声,舞着拐杖让两人进屋。 屋内宽敞,或者说空旷得很。无处不摆着书本、稿纸,比起沈南逸那冷冰冰的大宅子,周柯这儿更像一位作者的家。魏北无事可做,只好乖乖待在旁边,随手捡本书,自动变成背景板。 沈南逸亲生给周柯倒茶,老人坐在摇椅上,眉目舒展了。 “你还记得来看我这老头子,实属不易。” “学生永远记得老师,这是应该的。”沈南逸给周柯递根烟,“选用您最喜欢的普洱茶裹的烟卷,没有尼古丁。” 周柯接过,就着点燃。他皱巴巴的脸上皱纹横生,似枯槁的树叶只剩脉络。人很瘦削,但精神。瞧着慈祥,张口便不是什么好话。 “放您娘的屁,没事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