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河再懂不过,面上浮起丝幽暗的笑意,他像是反唇相讥: “我没有,难道程将军就有了?” “太原公,”程信不急不恼,锐利的眸光一定,“破釜沉舟,就在此一举了,我不是恭维你,论才干,你不亚于你的兄长,只可惜,你跟他错个位分,双堂这个地方,水太浅,怎么能留得住蛟龙呢?” 听了这话,晏清河却还是毫无异色,苍白的脸上,那两只黑眼睛,越发显得深不可测了,他眉毛一扬,对程信笑道: “洗耳恭听,程将军。” 程信便前行两步,对他低语了。 晏清河始终望着窗外黄昏那一地的火烧云,从长安,到邺城,大将军带着那个倾城佳人,身后,是无数勇士,这么一路走来,又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真的是什么都有了,人间世,最巅峰的权力,最美丽的女人,最忠心的部将,难道天生就该是他的么? 不,青史不远,当初不可一世的尔朱,不也顷刻死于微不足道的元氏之手? 等程信离去,阿六敦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跟前,有些担忧: “太原公,你真的放心跟他联手?” 晏清河笑了一下,眉心平静:“大将军这个人,最是自负,天下之大,他又把谁放在眼里过呢?更何况我这个不起眼的弟弟?我跟谁联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足矣。” 见阿六敦神色间还是迷茫,晏清河拍了拍衣裳,对他说:“给我备车,我有几日没跟小晏会面了,还真是想他。” 话刚说完,婢子叩门要进来,阿六敦抬脚走出皱眉问: “什么事?” 婢子手里拿了个弹弓:“小郎君的弹弓丢了,让奴婢去找,给找到了。” 阿六敦道:“送这做什么?七公子又不……” “送进来。”晏清河的声音,忽然就越过两人。 婢子垂首捧着进来,刚要退出,晏清河问:“怎么往这送?” “七公子刚才截了奴婢从后厨拿的酒壶,笑嘻嘻的就朝太原公的书房来了,所以,奴婢以为他还在这。” 他那无波的眼,突然掠过一道晦暗的风暴,稍纵即逝,挥手屏退了两人,目光一调,看向了书房侧室,慢慢起身,取下墙上佩剑,一步步走了过去。 第167章 东柏堂(1) 一股让人不大愉快的气味,扑鼻而来。 晏清泽抱着酒壶,不省人事,头歪在榻头,嘴巴微张,涎水成一线粘稠挂在嘴角,一褥子的污秽,入目不堪。他一条腿也在外头耷拉着,胡靴没脱,整个人犹如死猪瘫在上头,这个样子,简直就是顽童偷饮大醉图。 晏清河站在他跟前看了很久。 他把剑一指,抵在七郎露出的脖颈子上,晏清泽无知无觉地依旧呼呼大睡,直到晏清河忽收回剑,一脚把他踹下榻来,小少年摔得“哎呦”一声,两颊嫣红地胡乱嚷起来: “阿爷!阿爷!” 也就两声,没了后续,他翻了个身,迷迷瞪瞪又睡去了。 阿六敦在外头等得心烦意乱,没敢走人,一直在廊子底下伸长了脑袋唯恐错过半点子动静,只听里头咕咚一声闷响,惊的他眉心直跳,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身后突然响起个声音: “阿六敦,太原公呢?” 是晏九云,阿六敦又是一惊,忙迭声在窗子底下就喊了起来: “太原公!小晏将军来了!” 话音刚落,晏清河一脸安然无恙地出来迎客,倒把阿六敦看得一愣,两人迅速交汇了目光,一错身,晏清河微笑把晏九云朝正厅引了: “正说要去找你。” 外头脚步声渐远,晏清泽还是一动不动,哈喇子直流,时不时呓语两声,等阿六敦凑近听了,又一个字也听不到,这么耗半日,阿六敦戒备的目光慢慢松弛下来,把人抱回榻上,提步也就出去了。 一睁眼,晏清泽的小衣早都湿透了,那股寒森森的剑气仿佛还盘亘在喉间不去,一瞬间,复又把眼睛闭上,昏昏沉沉躺到黄昏,听到是阿六敦的动静,佯做不知,察觉到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撤走了,才梦游似地喊人: “阿爷!阿爷!” 以为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