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底里有些嫌弃,还是点点头,脱了鞋袜依偎上来了,萧弋舟伸臂收紧,将她的脸抚着贴在自己胸口。 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烫得嬴妲睡不着。 她想与他说会儿话。 “我大皇兄,你还记得么?” 萧弋舟本来闭着的双眼,倏然睁开了,神色复杂,“记得。” 他又道:“他是天底下唯一与我齐名之人,我也曾敬佩过。” 嬴妲说道:“他战死在马鸣关之时,才二十来岁而已,皇嫂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就已经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萧弋舟明白嬴妲话中之意,但说她是来做说客的,却并不像,怀里的女孩儿将他的腰收拢,紧紧依靠过来,“弋舟,我父,我兄,都因为战乱而死,即便我不怨,我都不想再有人因为天下得失之利大兴干戈。尤其是你。” “只是我又万分明白,从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是一个抱负远大的人。” “我是不会阻你的。如果有那一天,你移鼎改朝,登上那个位子,一定要止戈生息。如果……如果没有那一天,我就陪着你一道,黄沙埋骨。” “但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我无法想象皇嫂日日梳洗打扮,翘首等候,最后只等到皇兄死讯之时的心境,你答应我,会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吓我了。” 她不想做大皇嫂,一辈子在闺帷之中等着不归人,因等不到而意冷心灰,更不想怀着丈夫的孩子,等不到孩子父亲回来。 萧弋舟没有说话。 他的手掌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嬴妲的一侧鬓角,轻柔地摩挲着。 铜灯上落了什么东西,砸出轻细而分明的动静。 寝屋内沉默如水。 窗外银河归于岑寂,宛如一泓银光泛滥的海水泄入彭城。 * 她本以为昨晚说了那么许多话,萧弋舟即便不答应,内心也会有所触动。 现在看起来,确乎还是让他受了些触动的,不然不会一大早起来宅邸内萧家的心腹去了一大半,萧煜和周清他们全走了,舍内空空如也,仅有一些放哨的暗卫,并几个新买回来的婢女仆妇而已。 嬴妲惊讶地摸着床边空无一人,已经开始发冷的褥子,不可思议。 他走了! 明明是萧弋舟将她骗来彭城,结果她昨夜劳心劳力,服侍了他一晚,他清早醒来就扔下她,一个字都没有,就走了! 最初意识到这一点时,嬴妲还没有相信,院前院后地走动着,直至几乎将整座宅邸翻过来,也没见到萧弋舟的身影之时,嬴妲不得不信了。 她强撑着心中的一口气,问新来府上的婢妇:“萧将军人呢?” 婢妇周氏道:“天不亮,带着人走了,说是事情紧急,请姑娘在这里稍作休憩,过不消四五日,他会带着人风光将您接回去。” 嬴妲咬了咬唇,“我不要什么风光。” 她只想要萧弋舟一个交代,无病无灾的,为什么骗她来。 反反复复地走动、询问,换来的都是同样的回答,嬴妲彻底死心了,萧弋舟就是个骗子! 她耐着性子想着,她就等四日,他要再敢食言而肥,她就一个人收拾行李马匹,独自离开彭城。 一宿雨落,嬴妲心里还气着,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起了个大早,简略梳洗之后,她推开了木窗。 半边柔软纤细的身体探出窗外,雨打杏花,开得正如烟如霭,饱饮露水的粉白杏花,随着倾斜的花枝,湿哒哒地垂落优雅修长的颈,含羞的打着花苞子的,粉色要稍稍艳些,花萼上也都黏着粒粒珍珠般的水露。 嬴妲看着惊奇,让婢女从回廊下折了一枝杏花,婢女吃吃笑道:“娇而不艳,正配夫人。” 嬴妲怔了一怔,脸颊微微一红。 婢女自告奋勇,要替她将杏花簪上,嬴妲宛然相就。 她临窗写了一幅字帖,傍晚时,淅淅沥沥的春雨终于停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