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拙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他沉默半晌,对顾三娘说道:“三娘,京里的局势变幻莫测,非是你能想象得了的,你听我一句话,带着孩子回到郦县。” 顾三娘听完沈拙的话,一把摔开他的手,嘴里怒道:“你真是铁了心肠要我再做一回寡妇?” 沈拙苦笑一声,顾三娘生长在乡野,又如何见过权势斗争的残酷,她只想救他出牢笼,却不知走出这个牢笼,外面只会更加险象环生,稍不留神,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顾三娘性格执拗,要想说服她并非易事,沈拙叹气说道:“三年前,我助你从歹人手里救回小叶子,你不是说要答应我一件事么,现今我要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 他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强势,顾三娘微微一楞,随后,她恶狠狠的瞪着沈拙说道:“我甚么时候说过这话,你莫要冤枉我!” 这次换成沈拙怔住了,他大概是想不到顾三娘会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 夫妻两人互视着对方,原本气势汹汹的顾三娘渐渐软了下来,她在沈拙的面前,是从来气不起来的。 “三娘,他们姑且不会让我死的,反倒是你留在京中,只会使我徒添担忧,你回去罢,我答应你,一定保全自己。”沈拙耐着性子劝道。 顾三娘双眼望着他,她说:“姑且?也就是说,他们还是存着害你的心思?” 沈拙顿时被逼问的无言以对,顾三娘低头咬着嘴唇,过了许久,她坚定的对他说道:“我不会走的,我一定能要想方设法救你出来,若是实在不中用,我也要留下来和御哥儿一起给你收尸。” 沈拙心口一滞,此时除了沉默,他竟不知能说些甚么才好。 探视的时辰过了,有衙役隔着老远说道:“沈顾氏,该走了。” 顾三娘朝着外面望了一眼,她又看着沈拙,说道:“我先家去了,你好生保重自己。” 说完,她转身便走,沈拙目送着她瘦弱的背影,内心久久不得平静。 且说顾三娘回到客栈,家里的两个孩子早已等着她,御哥儿问道:“娘,你见着爹爹了么?” 顾三娘点头,她说:“见着了,你爹爹很好,下回大理寺审案时,我就带你们去见他。” 这些日子一直紧皱着眉头的御哥儿听了她这话,不禁缓缓的舒出一口气,小叶子看到他绷着的小脸蛋松开了,便拉着他的手,说道:“看吧,我就说爹爹没事的。” 御哥儿一个劲儿的点着小脑袋,顾三娘望着喜笑颜开的儿女们,心里莫名有些酸楚,就连眼眶都有些微微眨红,她怕被他们看到,于是悄悄的背过身去。 转眼间,便到了大理寺审理科举舞弊案的时日,这日,一大早,东方检就带着顾三娘和两个孩子来到大理寺,此时的大理寺,除了他们,还有三五个旁人,看那些人脸上忧愁的神色,似乎像是那些嫌犯的家人。 这会子还没开堂,顾三娘拉着小叶子和御哥儿焦急的望着来处,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便看到二十来个衙役手里握着杀威棒列队进来,原本低声说话的那些家人顿时噤声,只待他们左右排开,从后堂进来一个身穿蟒袍,头戴展翅纱帽的官老爷走出来。 顾三娘也不知这老爷是个甚么官职,只是既是审理这样的大案,想来职位也不低,想来他与东方检相识,坐下来之前,还朝着他这边望了一眼。 官老爷坐下后,一拍惊堂木,嘴里喝道:“开堂,带犯人!” 只听外头一声‘是’,不一时,陆续有衙役押着嫌犯进到公堂,御哥儿一眼看到其中的沈拙,他大声喊道:“爹爹!” ‘砰——’惊堂木一响,坐在高堂上的官老爷喝斥道:“闲杂人等,不得喧哗!” 顾三娘拉着御哥儿,御哥儿怕给自家亲爹招麻烦,只得闭上嘴巴,沈拙经过时侧头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微微颔首,便进了公堂之上。 这起弊案牵扯甚广,大理寺前前后后审查将近两个多月,却因沈拙拒不认罪,那证据又经不得推敲,虽说京里的人都知道沈拙与蒋丞相断绝了父子关系,可是毕竟血浓于水,大理寺并不敢做出那等屈打成招的事来,是以这件案子便一直拖到现今,然而安氏一派巴不得立刻将沈拙定罪,大理寺夹在中间,真正是好生为难。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