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等闲不会有旁人进来,于是便调头回到家里,谁知隔着老远,就见到弟子沈拙携着一个妇人在院子里用饭。 谢柏朝着顾三娘望了一眼,问道:“这是谁?” 沈拙回道:“这是我新娶的娘子顾氏。” 说罢,他又扭头对顾三娘说道:“这便是我授业的先了,你也随着我一道喊他先生就是。” 顾三娘连忙对着谢柏行了一个福礼,嘴里称呼他谢先生。 谢柏听说沈拙再娶了,倒是认认真真的打量了顾三娘几眼,他见她生得还算秀丽,衣着整洁,头上挽着一个发髻,鬓边插了一朵绢花,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女子,便颔首对沈拙说道:“看着像是个知冷知热的好孩子。” 沈拙脸上带着笑容,说道:“那是自然,这是弟子等了三年的媳妇儿。” 他师生二人说话时,顾三娘站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插嘴,谢柏恰好赶上用饭,顾三娘进屋多拿了一套碗筷,她猜到沈拙与他先生必定有许多话要说,送上碗筷后,便自动腾出位置,不想她正要转身离开,那谢柏却喊住了她,说道:“不必拘礼,一起坐下用饭罢。” 顾三娘没有坐下来,而是先抬眼看着沈拙,沈拙笑着说道:“既是先生说的话,你就只管留下来罢。” 有了他这句话,顾三娘这才挨着沈拙坐下。 吃饭时,三人没有说话,山里没甚么好菜的,顾三娘简单炒了两道菜,待到吃完后,作为唯一的妇人,收拾碗筷的活计自是落到她身上,她手脚麻利的把桌子收拾干净,又提了一壶热茶出来,谢柏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望着沈拙说道:“看来这小妇人,是很合你的心意了。” 沈拙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摇了几下,他唇角含笑回道:“不光我中意她,御哥儿也很爱戴她。” 谢柏细细看着沈拙的神色,他与沈拙四五年没有见面,今日他忽然带着一个妇人来探望,显见这小妇人对他十分紧要,以至于他整个人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只是要细究哪里不一样,谢柏一时倒说不上来。 “你打算停留几日?”谢柏问道。 沈拙望着在厨房涮洗的顾三娘,他说:“我和娘子离家多日,明日就要回去了。” 谢柏点了点头,师生二人相对而坐,似乎并没有多余的话要说,沈拙摇着扇子,不时朝着屋里的顾三娘看上几眼,顾三娘偶尔一回头,就能和沈拙的视线撞上。 “东方检回京了。”谢柏乍然开口说道。 沈拙有些惊讶,前些日子,他和顾三娘成亲,东方检寄送了一份贺礼,那时他还并不知他已回到京城,没想到就连在山里的谢柏都已得知了此事。 沈拙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时候回京,只怕并非明智之举呢。” 谢柏跟他是一样的意思,他说:“京里的局势越发诡谲多变,端午过后,狗皇帝便一直缠绵病榻,如今更是听说已接连半个月不曾上早朝了。” 说罢,他望了沈拙一眼,又说道:“东宫势微,安氏一族把持朝政,长此以往,东宫被废是迟早的事。” 他说话时,沈拙始终低头不语,谢柏轻轻摇头,说道:“我与你说这些话,不是劝你与蒋家和好,我只想告诉你,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蒋安两家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无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要有一方夺势,朝中必有一场大清洗,这太平的日子,想来是过不长久了。” “东方检性情不受拘束,为了家族的前途,他也只得回归侯府,如今蒋府的小辈里面,难有堪当大任之人,权势争斗里落了下乘的一方,下场如何不必我再跟你赘言。” 沈拙抬起眼皮看着他先生,他不急不缓的问道:“是他来请你劝我的么?” 谢柏一笑,他说:“你爹一辈子性情高傲,想让他跟人低头,比要他性命还难,他又怎会叫我来劝你呢。” 双方都静了下来,过了许久,沈拙问道:“先生,你隐居乡野十几年,其中不乏有人捧着重金请你出山,你又为甚么要推拒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呢?” 谢柏端起茶盅吃了一口茶,满脸嘲讽的说道:“这世上蠢人俗人庸人太多,偏巧我又得了一种病,但凡靠近他们,免不了要胸闷头疼,为了自保性命,少不得离他们远一些罢了。” 沈拙笑了笑,他这先生除了一身的才华,这条毒舌也是天下第一。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