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时,天空飘起雪花。 起先撒盐似的,后来渐渐大起来,被北风一吹,彷如飘絮似的。 陆安拢手站在宫门外,安静地一动不动,眉毛头发皆染上一层白。 眼看宫门开了,楚曜等人打着灯笼出来。 他快步迎上:“王爷,怎么样了?” 楚曜见他面上虽有不安,但并不见焦躁之色,明知道他的问的是什么,却拐了个弯道:“你想认祖归宗吗?” 那就是事情成了。 陆安松口气,答:“那个家我已经没有印象,回与不回无甚区别,全看母亲那边是否想与……他团聚。” “既是这样,就快回去向你母亲报平安吧。”楚曜道。 陆安应声是,立刻翻身上马,往汝南侯府去了。 楚曜见他去得远了,对身后的卢鹏道:“咱们也走吧。” 卢鹏去牵马,神来一笔问他:“去汝南侯府吗?” 楚曜闻言一笑,却道:“不,咱们先回郢王府,我也要给我的母亲报个平安。” 郢王府正院里,老王妃已歇下。半睡半醒间,听到次间一阵嘈杂,刚睁眼,就见灯烛摇晃,脚步凌乱,有人进了寝房。 仆妇们还在阻拦:“王爷,老王妃已安寝,您还是请回吧。” 脚步声却未停,高大的男子身影映在屏风上,低沉好听的男声响起:“母亲,我远行归家,特地前来给您问安,顺便问一声,我的王妃怎么不见了?” 老王妃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气得头发都炸起来:“三更半夜硬闯进来,还有没有规矩了?” 只听楚曜哂笑:“母亲,你大概真是离家太久了,并不清楚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也就是双双与婠婠她们年纪小,胆子小,您喝斥几句她们才会害怕,会上心。我常年在外行走,杀人都不眨眼,几句重话算什么?” 老王妃怎么会不知道,楚曜统领陵光卫十多年,查抄了多少勋贵、官宦之家,每每是因何事而起,又如何处罚收场,她全了如指掌。 但楚曜并没有耐心等她分辩,再次问道:“我就是想问您一句,我的王妃去哪儿了?” 老王妃哼道:“你的王妃去了哪儿,问我做什么,她有手有脚,想去哪儿我能拦得住吗?” 楚曜忽地笑起来:“是啊,什么事都是天注定的。当年您没拦得住我承袭爵位,现如今也拦不住我的王妃出门去。” 老王妃身边亲近些的人都知道,当初老郢王去世,老王妃一心一意想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若是个男孩,就承了郢王的爵位。这事当然不合礼制,但大家都当她丧夫后神智失常,并未因此对她有何看法。何况楚婠生下来是个女娃,老王妃的念想根本不能成真,大家就更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那时楚曜不过十一二岁,明知母亲的心思,却从来不说什么,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井井有条,一丝不乱。因而特别得了太后与德庆帝的赞赏。 有些事心知肚明时无所谓,摆到台面上明刀明枪来说却不行。 老王妃厉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楚曜道,“只是想母亲知道,我从来没有慈母,您在家或是在外,对我无甚区别。可我的王妃我是要和她过一辈子的,谁敢让她不愉快,我就十倍百倍还回去……” 老王妃怒不可遏,打断他:“我是你母亲……” “母亲?”楚曜大笑起来,“我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人家的母亲,有谁是您这个样子的?您很恨我吧?不然为什么那年父亲过世了,你要在我的山药粥里下药,若不是父亲送我的那只哈巴狗顽皮把粥打翻了,只怕我早陪着父亲一起去走黄泉路了。天底下真有您这样的母亲?婠婠没落地时,您对她寄予厚望,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孩子,不能如您的愿了,便远远把她丢开。婠婠长到十三岁,连自己亲娘高矮肥瘦都不知道,天底下真有您这样的母亲?我念在您到底是我的生母,只要您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