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天台花房,沈策把婆婆留下的红纸条,一个个系在水仙花上,纸条长,打个结,垂在叶上。“绑这个也有说法?”她从他手心抽出一条,学他绑。 “没说法。她认为水仙颜色太素,不适合过年,年年在洋房如此绑。” 她点点头,趴到沙发另一端,去看盛着水仙的釉里红云龙纹盘,釉面稀薄,色泽偏青白色。盛着水和鹅卵石,盘底的图案反而隐没了。 “看个瓷盘,也这么入神?”他俯身过来。 她用手指拨着鹅卵石。 “昙花开了,不看看?” 开了?花匠是说这两天会开,她还惦记着,等着看。 可万一又是谎话呢,她决定先不回头。 “再不看要谢了。”他笑。 “……没那么快,花匠说要一两个小时呢。” 他故意骗她,引她回头:“这次品种不同。” 她挨不住,将头转回来,眼瞥见一角的绿托着绽放的白。 真开了。花房有上百种花,比昙花美得也有,吸引人就吸引在花期短,夜间开。 “第一次见昙花?”沈策问。 “嗯,你看过?”她问,“在你妈妈的花房?” “在江南。” 她笑起来:“普陀吗?那么小的事还记得?” “江西九江。” “那里也算江南?”她以为只是江浙。 他点头。 江南在过去范围广,是长江以南的中下游地区,当然包括江西九江。 “九江过去叫柴桑,”他说,“比现在的柴桑区大。江南襟要,军事重镇。” 他又说:“给你写的参考,战国人那句,陶渊明也引用过,在他的五柳先生里。” 她点头。怎么忽然转到陶渊明身上。 “陶渊明就是柴桑人,作品里多少能见到一些故乡柴桑的影子。” 是这样?桃花源记,那古时应该好美。 “接着说。”她听出了滋味。 “说什么?” “什么都好,喜欢听你说。”她自幼生长在异国文化里,十几岁正式回沈家,所以接触的晚,但很喜欢,翻阅了许多书籍,但不如他说的系统化。 “什么都好?”沈策沉吟,似在想什么。 他随即说:“想摸透人性,学为人道理,把先秦两汉的书吃透,就足够个人一生所用。就像我先前对你说,许多观点古有记载,后世都在沿用而已。” “嗯。” “随便举个例子。春秋孔子最早说‘求仁而得仁’。到战国,这个说不戚戚于贫贱的人,承孔子言论,也说过‘求仁而得仁,求义而得义’。到今天,我们还在用求仁得仁,不过是先秦早有的观点。” “嗯。” “陶渊明引用战国的话,也是如此。” “嗯。” “再举个例子。”他突然停了一停。 昭昭听得入神。 “明代《金瓶梅》有一回叫蕙莲儿偷期蒙爱,有句‘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金瓶梅? “引自宋时辽国的一首艳诗《十香词》。” “嗯……” “这诗里,有一句不错,”他继而点评,“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因她像羊脂白玉,他才喜欢。 她和沈策对视着,在想,不是在说传承吗…… 他把烧好的水,给她沏茶,仍是一副传道解惑的先生做派:“说到香,你懂辨香,这十香词里写了十香,你该有兴趣?” 她点点头,在摇摆不定中,努力认真听下去。 他往沙发后靠,摸了摸她的头发:“过去叫女子黑发作绿云,所以是绿云香。”他的手指仍如过去,养病多年,滑得很,往下摸到她毛衣领口,轻划了划:“颈边香。” 他视线往领口下走,颤酥香。 “是什么?”她也低头看。 沈策一笑:“没什么,”他的指腹擦上她的脸,低声问,“猜猜这个?” 他人跟着亲过来,到脸边,暗哑的一句话几不可闻:“粉腮香。” 茶烟像把两人都围拢住了,他移到她唇前,轻声问:“还想知道吗?”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