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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两人回到天台花房,沈策把婆婆留下的红纸条,一个个系在水仙花上,纸条长,打个结,垂在叶上。“绑这个也有说法?”她从他手心抽出一条,学他绑。

    “没说法。她认为水仙颜色太素,不适合过年,年年在洋房如此绑。”

    她点点头,趴到沙发另一端,去看盛着水仙的釉里红云龙纹盘,釉面稀薄,色泽偏青白色。盛着水和鹅卵石,盘底的图案反而隐没了。

    “看个瓷盘,也这么入神?”他俯身过来。

    她用手指拨着鹅卵石。

    “昙花开了,不看看?”

    开了?花匠是说这两天会开,她还惦记着,等着看。

    可万一又是谎话呢,她决定先不回头。

    “再不看要谢了。”他笑。

    “……没那么快,花匠说要一两个小时呢。”

    他故意骗她,引她回头:“这次品种不同。”

    她挨不住,将头转回来,眼瞥见一角的绿托着绽放的白。

    真开了。花房有上百种花,比昙花美得也有,吸引人就吸引在花期短,夜间开。

    “第一次见昙花?”沈策问。

    “嗯,你看过?”她问,“在你妈妈的花房?”

    “在江南。”

    她笑起来:“普陀吗?那么小的事还记得?”

    “江西九江。”

    “那里也算江南?”她以为只是江浙。

    他点头。

    江南在过去范围广,是长江以南的中下游地区,当然包括江西九江。

    “九江过去叫柴桑,”他说,“比现在的柴桑区大。江南襟要,军事重镇。”

    他又说:“给你写的参考,战国人那句,陶渊明也引用过,在他的五柳先生里。”

    她点头。怎么忽然转到陶渊明身上。

    “陶渊明就是柴桑人,作品里多少能见到一些故乡柴桑的影子。”

    是这样?桃花源记,那古时应该好美。

    “接着说。”她听出了滋味。

    “说什么?”

    “什么都好,喜欢听你说。”她自幼生长在异国文化里,十几岁正式回沈家,所以接触的晚,但很喜欢,翻阅了许多书籍,但不如他说的系统化。

    “什么都好?”沈策沉吟,似在想什么。

    他随即说:“想摸透人性,学为人道理,把先秦两汉的书吃透,就足够个人一生所用。就像我先前对你说,许多观点古有记载,后世都在沿用而已。”

    “嗯。”

    “随便举个例子。春秋孔子最早说‘求仁而得仁’。到战国,这个说不戚戚于贫贱的人,承孔子言论,也说过‘求仁而得仁,求义而得义’。到今天,我们还在用求仁得仁,不过是先秦早有的观点。”

    “嗯。”

    “陶渊明引用战国的话,也是如此。”

    “嗯。”

    “再举个例子。”他突然停了一停。

    昭昭听得入神。

    “明代《金瓶梅》有一回叫蕙莲儿偷期蒙爱,有句‘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金瓶梅?

    “引自宋时辽国的一首艳诗《十香词》。”

    “嗯……”

    “这诗里,有一句不错,”他继而点评,“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因她像羊脂白玉,他才喜欢。

    她和沈策对视着,在想,不是在说传承吗……

    他把烧好的水,给她沏茶,仍是一副传道解惑的先生做派:“说到香,你懂辨香,这十香词里写了十香,你该有兴趣?”

    她点点头,在摇摆不定中,努力认真听下去。

    他往沙发后靠,摸了摸她的头发:“过去叫女子黑发作绿云,所以是绿云香。”他的手指仍如过去,养病多年,滑得很,往下摸到她毛衣领口,轻划了划:“颈边香。”

    他视线往领口下走,颤酥香。

    “是什么?”她也低头看。

    沈策一笑:“没什么,”他的指腹擦上她的脸,低声问,“猜猜这个?”

    他人跟着亲过来,到脸边,暗哑的一句话几不可闻:“粉腮香。”

    茶烟像把两人都围拢住了,他移到她唇前,轻声问:“还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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