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那么美丽的城市,如今已然满目疮痍。 沈不归走了过来,伸手搭上陆非辞的脉搏:“伤势还算稳定,不过身子有些虚,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等一等!谁说他可以走了?”魏仁言脸色难看得很,“总公会传唤陆非辞,只是想将事情调查清楚,给被无辜殃及的A市一个交代!如果不是他的错,我们最终会还他清白的。沈天师这都不许的话,我们要怎么跟天下人解释?” 魏仁言气势咄咄道:“他东方平今天只要离开了这里,就是坐实了伙同魔族迫害同胞的罪名!从今往后,人人得而诛之!” 沈不归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如果把他交给你们,那还等得到这个今后吗?” “沈天师,不要忘记你也是一名通灵者!”魏仁言沉声道:“总公会下达的手令就在这里——你是真的要叛变吗!?” 陆非辞一惊,倏地抬起头来。 没想到自己昏迷这一会儿的工夫,事情居然闹到了这种地步。 “师父!”他急切地望向沈不归,连称呼也忘了改。 可沈不归却不松这个口。 他是真的担心,首都是贾仁义的地盘,小六儿一旦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 陆非辞却不这样想。 祸乱将至,魔人未除,通灵者这边怎么能先内讧起来? 更何况……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又抬头望了望互不退让的两方,忽然咬牙道:“我跟你们走。” 话音刚落,扶着自己小臂的手一紧,狐狸忍无可忍地吼他:“不许!” 陆非辞握住了九归的手,认认真真地望着他:“别担心……” 这三个字刚一出口,突然语塞。 狐狸的手在抖。 陆非辞怔了片刻,默默伸出了另一只手,双手一起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掌心,似乎想要努力抚平对方的不安。 “九归,听我说——”陆非辞轻声道,“现在特殊时期,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抛开其他不谈,万一魔魂再度发作,我凭一己之力,哪怕再加上一个你,也已经很难压制住它了……” 他说的是事实。随着血月逼近,体内魔气几欲破体而出,强大到他几乎控制不住。 所以—— “首都强者云集,万一将来真的发生了意外……”陆非辞的目光闪了闪,垂眸道:“首都也是个好归处。” 九归死死地咬住了嘴唇,眼睛微红:“可你答应过,要跟我回青丘。” 陆非辞微微一怔,良久才莞尔道:“嗯,我答应过,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就跟你走。” 他将狐狸的掌心捧到自己胸口:“相信我,会没事的。” 说罢,又转头望向沈不归,目光近乎哀求:“先生……” 只这一声,就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沈不归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看着陆非辞从孩童成长至今,对他可谓足够了解。 半晌,沈不归收起了不归剑,抬眼对魏仁言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夕阳终于消失在地平线下,夜色将落未落,漫天霞彩呈现出一种明灭渐变的紫与红。 陆非辞知道自己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临别时分,他甚至不敢直视九归的目光。 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确实已经控制不住魔魂了。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经过二十余年的塑造,才炼出了这样一副丹心侠骨。 如果让他堕魔,不如让他直接去死。 十一月秋末,陆非辞在总部特卫队的押送下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首都。 未经会审,他直接被锁入了九幽冰牢的最深处。 相传天有九霄,地有九幽,九幽冰牢位于首都外的巫山下,环境极寒,外设有九重大阵,布下了三千六百道咒符,坚不可摧。 这里是通灵界最高级别的监牢,专门负责关押法力高强、罪大恶极的大魔。 陆非辞自从被关进来后,就已经丧失了时间的观念。 牢内一片漆黑,阳光也照不进来,白天黑夜的界限渐渐模糊不清。 四周砌着坚硬无比的极地玄冰,几乎能将人的灵魂也一道冻住。 他的意识在极度的寒冷中变得愈发迟钝,时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流走。 让陆非辞感到诧异又不安的是,他居然渐渐适应了这种环境。 人类难以忍受的冰寒虽然会令他感到痛苦,但却不会冻伤他。 他甚至可以不再睡觉,不再进食,不再有饥饿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空虚。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个人。 陆非辞在黑暗中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锁在四肢上的镣铐同时发出了叮当的响声。 还好,还会痛。 陆非辞居然隐隐松了口,手腕早就被磨破皮了,如果连这点痛都感受不到了,那他几乎无法证明自己还活在这世上。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