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尊敬的,是不该被磨灭的。他愿把从前所有的功勋献出去,只为枉死的兄弟们换一座有名有姓的墓。 是他害惨了他们。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起那一个个拙朴的名字,那一张张脏兮兮的笑脸,眼睛里有光,闪着无所保留地信任。有的修士甚至还那么小,才只有十五六岁,衣衫褴褛,满怀敬仰与希望地叫他:“顾帅。” 顾帅…… 顾帅。 声声回荡,字句血腔。 他配么?他不配!他们崇慕的顾帅就是个只顾兄弟义气的废物脓包!累得他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他不能再累得他们死去后连个名字都没有。 所以他求啊,他跪在金銮殿上满身血污满脸泥水地求着。 给他们一个名字吧。 所有的罪责我一个人来扛。 给他们一个墓碑吧。 战败盖因将不才,非兵之罪。 求求你……求求你们…… 但是君上没有答允,满殿的看客只馈给了他的悲伤一丝冷笑。这个贫贱的霸王终于唱到了垓下,四面楚歌无颜过江与刘邦们又有什么关系?恨不能赐他一柄剑,眼睛泛着红光恨不能让他立刻引颈就死! 他死了,他们的心才安定。 才能确信这百年内都不会有哪个奴隶能再翻了天,骑到老阶级主的头上。 有的人甚至在心中暗自狂喜,简直想为陆展星的失策而欢呼振臂——若非此战之失,他们想整治顾茫和他的奴籍军队,又哪有这么容易? 这一败来得太及时。 “不立碑,不国葬。副帅陆展星秋后问斩,撤主帅顾茫军衔职位。军队残部暂行羁押,以免暴·动。” 这就是君上给那一役最后的审判与处置。 沙场风云万千,其实并无百战不殆的战神,但是慕容怜可以败、岳辰晴可以败、墨熄可以败,因为他们都是与王权站在一处的人,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 唯独顾茫不可以。 只要倒下了一次,权贵们就会一拥而上,踩得他再也无法站立,再也不能抬头。 所以君上说的没错。 “你的命都是孤给的,你有今日已是先君圣恩,你以为你的命就能替这个一败涂地的军队换来一场体面的安葬吗?”冷酷的嗓音自九阶高座上飘落,成了压垮顾茫的最后一根稻草,“你无权与孤相谈。” 于是这场朝堂争辩,这顾茫的最后一搏,唯一请求,也被君上无情地驳回了。顾茫最终没有能够兑现诺言,他的死人们得不到铭记,他的活人们被羁押留看,他的兄弟尸首分离,曝于东市三日三夜。 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墨熄当时并不在帝都,而当他后来捧着史镜,终于瞧见了这段往事,瞧见顾茫磕得满头是血,瞧见顾茫哭着跪地蜷缩,瞧见顾茫从饱含希望到绝望,从激烈驳斥到失神无言……当他看到这些过去的时候,顾茫已经走了,一切已成了定局。 或许是因为执念太深。 那么多年午夜梦回的时候,墨熄都会梦到这一幕,梦到顾茫恸嚎着撕心裂肺地以头抢地,满殿文武讥嘲的脸,君上无情的宣判落下。 而在墨熄的幻梦里,自己往往是在朝堂上的,或许是因为他一直在想,要是当时他在,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又或者,如果他回城之后,能够及时发现顾茫萌生的反意,一切会不会还能挽回。 他那时候毕竟太傻了,他自前线归来,分明看到了顾茫的堕落,看到了顾茫的伤心,但顾茫那时候游手好闲的,一副就此颓丧度日的模样,所以他一直都在担心顾茫的一蹶不振,却唯独没有想过顾茫竟然会叛。 他根本没有想过顾茫能叛。 顾茫一路皆为他的神祇,而他当时还很年轻,不知神祇终有一日也是会崩溃的,也会坍塌。是他把顾茫看得太过不可摧折,所以竟不敢信那个正直的、热烈的、笑嘻嘻的师兄,那个好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