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和小姐已到了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老爷还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就算不把他扒皮抽筋,他回去了,日后也别再想有什么前途了。 刘广暗自叹息了一声,忍不住瞄了眼身边的小姐,却见她迈步已追着前头那道身影去了,吓了一跳,唯恐她再牵扯他,惹老爷更加愤怒,急忙也追了上去。 聂载沉对白家前头进出的路已是十分熟悉。他穿过走廊,经过高悬“天赐福德”牌匾的前堂,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走到前庭,快到照壁旁时,听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等一下!”是她的声音。 他慢慢地停了下来,转过头,白小姐从夜色中现身,飞快地奔到了自己的身边。 白锦绣扭头看了眼身后,见刘广还没追上来,立刻小声问他:“刚才你和我爹都说了什么?” 聂载沉没有应声。 老刘已经追了过来,能听见他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了,前头大门之后,这个点还没睡觉的门房也在不住地往这边张望。她焦急,一把拽住他胳膊,顿了下脚。 “你快说啊!你不会是顶不住,供出我了吧?” 聂载沉慢慢转过脸,看着她。 “白小姐,你父亲今晚很失望,也很愤怒,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的关爱。关于婚事,你再和他谈一下,他不会完全不顾你的。” “你决绝至此地步……” 他顿了一顿。 “你的态度,你父亲已是明了。我已无关紧要了。我先走了。” 他将白小姐还死死拽着自己臂膀的手轻轻拿开,朝她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门房急忙替他打开门,他走了出去,大步向前,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白锦绣有点没听懂,想再追他,刘广已经上来拦,她无可奈何,只好止步。 聂载沉步行出城,到巡防营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 他回到住的地方,点亮灯火,取出笔记摊在桌上,拧开一支钢笔,坐了下去。 五点钟不到,东方的那片天空里,渐渐泛出黎明的鱼肚白色。他熄灭灯火,放下钢笔,合上笔记本,揉了揉太阳穴,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随身之物。 他来的时候,随身物品简单,现在要走,也是一样,那只他少年时,母亲为他第一次离家外出投考讲武堂而添置的不大的旧藤箱,就已足够装了。 他很快收拾完毕,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个多月的这间平房,视线落到床上的那幅牛皮席和被子上,过去,卷起来放在一边,随后他走了出去,兜起凉水洗了把脸,就将营官叫了过来。 离五点半的早训还有一会儿,空阔的巡防营里,此刻还不见半个人影。营官刚从睡梦里醒来,不解地看着他。 聂载沉指着整整齐齐放在桌上的笔记本,道:“我过来的这些时日,晚上有空,陆陆续续写了些东西,是关于新军各种作战技能的心得,还有我这个把月对你们操练的步骤和内容。很遗憾我没法把这件事做完,但全部写了下来,都在里头。你的军事素养很不错,我走后,你在操练官兵的时候,可以适当参考一下。日后要是有新的教员过来,你也可以转给他。这样你们学过什么,没学什么,一目了然。” 营官一愣:“聂大人,你要走?” 聂载沉微笑颔首,再将那辆汽车的钥匙也取出,一并放在笔记本的上面。 “劳烦你方便时,代我把钥匙转给白家管事。” 他说完,向营官点了点头,权作道别,提了行装走出去,向着巡防营大门而去。 营官这下全醒了,望着他的背影,短暂一阵发懵,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 难道是白老爷知道了他和白小姐的事,棒打鸳鸯,他这才被迫走得如此突然? 营官对这个年轻教官极是服气,尤其投弹训练那天,要不是他反应过人,舍己扑救,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全营上下千号人,哪个对他不是心悦诚服。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分明是白家小姐先看上了他的。那么漂亮的一个细路妹,天天穿着露出半截白胳膊的衣服来找,还送这送那,巴着人不放,这谁他妈能受得住?不上那就不是男人了,根本怨不得聂大人!现在害他这样走,营官心里不禁对始作俑者白家小姐略有怨气。 他反应了过来,急忙追上去:“聂大人,你稍等!我去把兄弟们叫醒,送送你!” 聂载沉停步,微微眯眼,迎着东方晨光,眺望了一眼还沉浸在黎明宁静里的排排营房,微笑道:“不必惊动他们了,有缘的话,咱们日后自会再见。我走之后,即便没有新教官来,你们也不能懈怠。时代已然不同,新旧交替,势不可挡。你们习惯的冷兵器和旧军思想,也注定是要淘汰。白老爷给了你们这么好的机会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