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足月诞子,湛煊从未去守, 总是等人来报了喜再去探望。那是湛煊头一回亲眼见到妇人生子, 直至雨歇,那农妇仍未能生下孩儿, 赵柱子请他赶路, 湛煊却神使鬼差地叫大军先行,自己仍留在破庙中等待。直到夜幕降临,农妇的叫喊渐渐哑了, 甚而有那么一会儿没了声响。 分明是一个素未谋面的村中农妇,湛煊却莫名提起了心。就在他想开口询问之际,一声划破天际的尖叫骤然而起,连夜空几乎也撕裂开来。紧跟着,是稚儿呱呱坠地之声。 湛煊被因这一声震惊非常。那是何等歇斯底里地叫喊。他从不知道,妇人诞下子嗣,竟是如此艰难! 哪知他已然惊骇,却不是事儿的结局。那农妇拼了命生下一个男婴,流血不止,竟就那样死了。 湛煊命人安葬了农妇,派人去寻了这婴孩的父亲,心中仍动摇不已。那农妇一只胳膊比莲花儿两只胳膊还粗,她的身子定比湛莲康健,又未曾换魂换魄,她都为生孩儿丢掉了性命,更何况附在她人身上的莲花儿! 怪不得许多女子因生子丢了性命,他原只道调理不当,不料生子竟是如此凶险之事!倘若莲花儿若有了身孕,岂不必死无疑? 这念头一旦埋进了湛煊的脑海里,便再也丢不去了。反而随着日积月累,他愈发笃定叫湛莲诞下皇嗣便是要她性命,即便她能九死一生,也恐怕魂不附体,再回不来……这般一想,湛煊哪里还敢叫他莲花儿怀喜? 可湛莲若为皇后,岂能无子撑腰?他能护她一辈子自是好的,可若是他驾崩在先,新皇登基,她这无依无靠的太后如何在后宫立足?恐怕他还未死,莲花儿就处处遭人诟病了。 湛煊自不许这等遭遇发生,却也不敢直言告诉湛莲。一来他不愿将这等怯弱说出口,二来他太过了解他的宝贝心肝。莲花儿定然不会顾及他的担忧,她定会笑话他庸人自扰,并且想方设法为他生下皇儿。 他打定了主意要隐瞒到底,加之陈墨一事,他便顺水推舟。原以为湛莲得知他纳妃顶多发发小脾气,他哄一哄也就过了,谁知她竟然胡思乱想误会至此!因他得意忘形,认为他是为了她好,她乖乖儿听话便成,才不当一回事,不料居然造成这等恶果。思及她方才的脾气与那冰冷的眼神,湛煊惶恐难安,“莲花儿,是我太过自以为事,不曾顾虑你的心思,我知错了,你莫恼我。” 湛莲原是心哀如死,听完如同枯木逢春,娇颜又现了一丝生机,“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若对你有一句谎话,就叫我不得好死!”只要莲花儿不再恼他,叫他发什么毒誓他也愿意。 湛莲微抿了唇瓣,仰头看着他却不言语。 湛煊受不了她的沉默,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似要将她揉进身子里才能安心,“莲花儿,我惹得你气恼,你叫我怎么赔罪我都愿意,只求你莫与我离心,莫嫌弃了我,我都改,莫扔下我不管。” 湛煊的声音从未如此软弱,他以前都是装出来博湛莲同情的,这会儿却是真的失了心骨了,他不能得到莲花儿的爱意,好歹能有她独一无二的情份在,倘若她连这情意也不肯施舍与他,那他……即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湛莲她想过千百种理由,惟不曾想过是这令人哭笑不得的缘由。再听他那可怜巴巴的声音,原是硬着的心肠又不由软了。 湛煊懊恼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喃喃唤着莲花儿,莲花儿。仔细一听,与那外头惹了主人气恼呜呜乞求原谅的小狗又有何异? “那你现下还纳妃么?”湛莲由他拥了许久,稍稍退开身,直直盯着他发问。 湛煊眼中一亮,连忙使劲摇头。 “还让后宫替你生皇儿么?” 湛煊再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湛莲瞪着他紧抿了唇,过了好一会儿,她举着小拳头捶他的胸膛,“叫你坏,叫你坏!” 湛煊见她肯打他,顿时乐开了花。站在那儿任由她捶打,又心疼她打着手疼,还一个劲劝她拣东西打。 湛莲又哭又笑,最后打累了,扑进湛煊的怀里咬他的脖子。 湛煊托着她的臀儿将她一把抱起,伸手扶着她的后背,以便叫她更好用力。 湛莲却舍不得使劲了,她抬起头,抵着他的额与他对视,眼中波光盈盈,似有千言万语。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