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陶罐,里面是一些橙黄的杏脯,我捻起一颗,牵连起绵绵的糖丝。我的嘴里常年无味,刚入口时酸汁四溢,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慢慢才品出其中甘甜。 诸儿给我杏脯,是还不愿放弃吗? 我露了个笑脸,果儿又凑过来,道:“公主,我还有个好消息。您就要出去了,外面海阔天空,您自然要活得长长的,快把面吃了吧。” “出去?”我的心跟着颤了一下,喜道:“果儿快说。” “鲁国国君派人向公主求婚,主上已经答应了。”果儿说得喜笑颜开,她当一桩好事,我却收敛起笑容,拢了拢眉头。 鲁国与我们齐国相邻,国力不昌,国君姬允又刚继位不久,羽翼未丰。这样的地方,最是别人刀俎上的鱼肉。我和诸儿的事早在诸侯国间闹得沸反盈天,姬允又怎会不知,他愿娶我,也只是因为“齐大可荫”吧。殊不知他错打算盘,父亲会这么爽快答应他,是弃我如蔽履,不过早早送走我这个祸水,又怎会去庇荫他。 只是,我若嫁去,便与诸儿再无未来。 “世子知道吗?”我问。 “主上召告天下,举国皆知。世子应该知道,我打听的已经晚了。” 我端起陶罐捂在胸前,诸儿何意?从此以后鲽离鹣背,千山暮雪,隔如参商,他既知道,又叫我如何信他? 虽有婚约,我还是不能出去。桐月宫里又多了内侍宫娥,为我准备婚嫁的事宜。父亲怕我闹事,已经加强了守卫。 果儿报我:“世子向主上请求送嫁,主上没答应。这阵子连他也被禁足宫中了。” “那是小白,还是纠?”公主出嫁,必有同姓王侯送嫁、主婚。 “主上说,他要亲自送嫁。” 我笑笑,“倒是好大的面子。” 近来我一直捧着那只陶罐,那罐杏脯过后,就再没有收到任何东西。诸儿究竟何意?是要我信他,还是只想告诉我,嫁杏已至? 我的婚事不比半夏,时间仓促,一切从简。嫁妆也没有多少,我已是父亲蚀本的买卖,他就不会再往里赔钱。我在贴身的箱子里放了诸儿送给我的东西,他留给我的每一样礼物都弥足珍贵,其他的,我也不在乎。 念着旧情的人也都送了贺礼。小白和鲍叔牙送了整整三十车竹简,这三十车也算为我出嫁的队伍充了门面。我无以回报,只让果儿送去我们冬天里存下的雪水。 果儿回来的时候说:“世子禁足宫中,准备的礼都被主上扣下了,连句话也传不出来。小白公子派人过去,好不容易才混进去,带了句话出来……” 这个时候了,也只有小白有心,倒不枉我们知己一场。我道:“什么话,果儿快说!” “世子说,不论相隔多远,不论时隔多久,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要信他。” 我松了一口气,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诸儿不曾放弃,我便不能颓丧。虽然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诸儿从不骗我,他既这样说了,我便要好好等下去的。 果儿犹豫了一下,又道:“主上下了令,公主出嫁以后终身不许回省。包括大公主。” 我和半夏并没有多少姐妹之谊,却处处带累她。父亲不许我回省还有道理,不许她回省,是怕她从那老家伙手里逃回来吗?我道:“父亲这个时候了还要讲究公平?这么多年,他还不了解半夏吗?半夏根本不会回来,依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走回头路的。” 两个女儿,他一个也不曾了解。 ―――――――――――――――――――― 三月初九,我和半夏共生共荣,连出阁都是同一天。 果儿捧来鲜红的嫁衣为我换上,我很久没有揽镜自照,铜鉴里的我有些陌生。因终年不见阳光,皮肤白皙得近乎苍凉,如今又穿着这么突兀的颜色,越发显得病态。这颜色诸儿也穿过一回,我们都不怎么合身。侍女捧上胭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