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不喜欢前呼后拥,人一多就手杂嘴杂,净添些闹心的事。平日里我只留果儿一个人近身伺候,其他的人都支得远远的。她一离开,便独留我一个。果子易得,取冰却要费番功夫,一时半刻也回不来。我一个人呆坐了一会儿,抬头看天,棋布星陈,热闹得紧。倒是我这桐月宫,活脱脱一个人间广寒了。 低头叹了口气,想到诸儿,正要生出些哀怨来。倏然从背后被人拦腰抱起,未等我看清来人,才要惊呼,那人倒先开口了:“乱来!谁准你把脚浸在凉水里的?肚子再疼可没人管你。果儿呢?不仔细看着你又跑到哪里去了,这奴才少不得一顿打。” 有下人听见这里的动静陆续从四面汇集过来,我摆了摆手,表示没事了,让他们都退下。 我因久服庸医的汤药,身子偏寒,一到月信就疼得死去活来。这本是女孩家的私秘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他却上心,替我当心着。我窝在诸儿怀里磨蹭他,甚是得意。 我道:“你怎么来了?” “不许我来吗?好由着你一个人胡闹。”诸儿将我放到榻上,取了干布替我擦脚,又帮我穿上鞋袜。“我怕你睡不好,特地过来看看。” 我笑。这话我问得俗,他答得更俗,我和诸儿偏就是一对俗人,超脱不得。我甚至想不起今天早上为了什么才要搬出诸儿的宫,任性惯了,难得一回明理知事,都没坚持过半天。 诸儿凑过来,歪躺在我身边。半夏送我的桃花绣品横在榻前,我指着上面的美人道:“像我吗?” “像。前几年还看不出来,如今越看越像了。”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念着上面的字,嗤笑起来。我和半夏互赠一诗,却是好的不应,坏的应。 果儿捧着冰镇的果子进来,诸儿不许我吃这么凉的东西,又呵斥了她一顿。我也替她冤枉,自己又吃不成,只好赏她。 眼看着好东西从嘴边溜走,只能另寻补偿。我留宿诸儿,他没有推拒。失之果儿,收之诸儿,我也不算太吃亏。 我环着诸儿的腰,还是平素睡惯的姿势。但今天,总觉得有所不同。若不是父亲为他选夫人,我也不会注意诸儿已经到了弱冠之年。照说我也有了月事,如果不是郑国退婚,也早就嫁作新妇了。如今榻上躺着的是两具长大成熟的身子,再不是骄儿騃女、竹马之友了。 我以前只当自己恋旧,睡惯了诸儿宫里的那张榻,其实我恋的是诸儿这个人,只要他在,就算累块积苏,也照样会有一夜好眠。 ―――――――――――――――――――― 次日一早诸儿就离开了,我慢腾腾爬起来梳洗,正要往小白的书房去,果儿跑来递给我一块缣帛。“公主,这好像是世子身上掉下来的。我……我也没敢问,先拿来您看看。” 果儿三天两头挨他的训,见他就像老鼠见猫似的,避君三舍。 我看了一眼,似乎就是昨日书房里的那块,我道:“自是他的,我现在哪来这种东西。我要去小白那里,没功夫看,你还他便是。” 这一日,我身在小白的书房,心却不知在哪儿,滚烫的茶水撒了鲍叔牙一身,疼得他龇牙乱叫。近来我有什么失常也不会有人责难,倒是托了郑国世子的福。 这阵子山戎举兵再犯,郑国世子又领军来帮父亲平乱。父亲实在喜欢这人,旧事重提,却遭他再次婉拒。推说以前没帮过忙的时候尚不敢娶,如今解了齐国之难,才讨了夫人回去,不是摆明了拿国家的军队、将士的性命换一己之私吗? 初听这话的时候,我抚掌大笑。以前他送缣帛珠宝讨好我的时候,我对他也没什么印象,可他退了两次婚,我倒是越来越欣赏这人了。即便是做戏,能作出这等官样文章的,委实是个人才。 先前的事才平息不久,平白又被刺激了一回,我笑得前仰后合,别人当我犯了痴癫。我也不会和他们多费唇舌,身在宫廷,又尊为王女,自然就要有点被人无故揣测的度量。 鲍叔牙换了衣服,小白婉言劝我回去休息。我笑道:“昨夜睡得好,无需再休息。既扰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