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的欢喜雀跃,还带了点儿女儿家的羞涩。 这是和她一道长大、亲如姐妹的秋姑啊。 秦越瑾一步步挪回床榻,就这么短短几步路让她走得冷汗淋漓,气喘吁吁。声音出入喉头,像是破旧的风箱发出的粗嘎嘶哑的声音。 她闭了闭眼,仰面倒下,这才感觉头晕缓解了一点,随后便沉沉睡去。 她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梦魇。 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出嫁的时候。 描黛眉,点绛唇。她伸手抹去铜镜上头的一点薄薄的雾气,看着镜中眉眼娇艳的自己,却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座雕塑。 直到外头响起笑闹的声音,有人欢呼着:“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她拎着裙摆打算站起身把盖头盖上,尽快出去,好早些结束这场荒唐的婚事。全福人和宫女们看着她的神情动作,面面相觑,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她刚刚拿起那大红缀流苏珠玉的盖头,就被下一个声音定在了原地。 是傧相在做催妆诗。 “长宁公主贵,出嫁五侯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清澈的、干净的声音,像是夏日清晨的风吹过树林。秦越瑾拎着裙摆拿着红盖头站在原地,忽然就看见一颗泪珠直直落下,砸在正红的盖头上,晕染开一片更深的、更沉的暗红。 是顾清桓啊。 那个钟灵毓秀的少年,被迫站在重重屏障前,为了别人迎娶她而作催妆诗。 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从“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到“劳将素手卷虾须,琼室流光更缀珠”,再到“强遮天上花颜色,不隔云中语笑声”。 秦越瑾跌坐在妆台前,早已是泪盈于睫,哭花了妆。全福人连忙赶上来重新为她梳妆,刚要开口说“大喜的日子,公主您好端端地哭什么呢”,却在看到那双已经发红的眼睛的时候咽了回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金丝丹凤眼清贵而灵动,眼角因哭泣而微微泛红,像是点染了浅浅的桃花妆,而那双眼,那双乌黑的眼眸,里头的悲伤和绝望几乎满得要溢出来。 全福人住了口,再不敢多说。但是新郎官快要进来了,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长宁公主上妆。 可是长宁这眼泪怎么也收不住,妆哭花了一遍又一遍,洗得脸颊都有些微微发红。最后全福人无奈地收了手,在征请了皇后的意思后,便只给她描了眉,点了唇脂。 新郎官终于到门口了。 她盖上了大红盖头,看不清前路,只知道被人牵着往前走了一段。但秦越瑾能感觉到,除去萧齐肃的目光,还有另一道视线。 是一双桃花眼,睫羽纤长,墨色的眼眸熠熠生辉。 是痛苦的、绝望的、悲凉的。 她隔着大红盖头,只能见到流苏珠玉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晃,看不见那人的眉眼面容。 “阿瑾……” 似乎有人轻轻唤了她一声。 秦越瑾猝然抬头。 ……自梦境中清醒。 她眨了眨眼,一时间还未从梦境中抽身。直到模糊的视线逐渐恢复了清明,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微微转过头,她看见秋姑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修剪花枝。 秦越瑾勾了勾唇角,缓缓开口:“我不会再见到溶哥儿了,是不是?” - 留给萧昱溶的最后一封信写完,秦越瑾已经抑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咳起了血。浑身的痛苦从骨缝里钻出来,无孔不入,叫她上一秒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下一秒又被疼痛从中唤醒。 这回……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 这样的话,那应该就看不见天盛三十九年的月亮了。 她有些遗憾。 谁能想到从前那个聪敏异常的秦越瑾,最后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呢?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从萧昱溶离开时对她的挥手微笑,小小的金冠束不住全部的头发,还有几缕垂在耳边,随着清风微微晃动,到教导萧昱溶舞剑时,小人儿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