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也好,心里有坎也罢,总得努力去适应。 “绿萝,我饿了,来,给我弄两个栗子吃。”沈潆走过去,大大方方地坐在炭盆旁边。 侯府有专门的大厨房,但不允许私灶开火,避免走水。所以饿了只能自己想办法,府中的下人也不会专门为一个妾室半夜起来弄东西吃。 绿萝应了一声,赶紧过来:“姑娘,这东西其实没那么好吃……” 沈潆忍不住笑,招呼易姑姑和红菱都围炉而坐:“不好吃也没关系,能填肚子就行。不然饥寒交迫,不是太惨了?这院子里就我们主仆四个,横竖也睡不了觉,不如一起说说话。说各自家乡的美食,怎么样?” 绿萝听到吃的就高兴,盘腿坐在沈潆的下手,开始说起来。 “有一回济南府的藩台家里办喜事,他家就分了很多的煎饼,面饼薄得像蝉翼,又大得像茶盘,入口特有嚼劲,香气四溢,简直天底下第一!”绿萝伸出大拇指夸赞。 藩台便是布政使,山东的这位孔布政使家里的煎饼的确有名,裴章说当年吃过,念念不忘,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沈潆还曾想过,等这位藩台进京述职的时候,问他讨一张饼吃。 红菱和易姑姑听得垂涎三尺,也都坐下来,开始说各自家乡的美食。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沈潆的心情在谈笑中舒畅了很多。今日见到高南锦和沈浵,触到她一直回避的过往。她努力克制内心的那些悸动,装作自己是个毫不相干的人。可一个人,再如何想要跟过去撇清关系,有些东西却是扎在骨血里的。 她在长信宫卧病时,不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高南锦。高南锦常来探望,带来的药和补品玉屏也都细细查过。这些高南锦并非不知,只是两个人有默契地不提。高南锦跟她说宫外有趣的事,逗她开心,还亲自给她喂药。有回她咳嗽,把药喷出来,直接喷在高南锦的礼服上。那么注重仪表的一个人,顾不上满身的药渣子和药味,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摸她的背,一直说着“阿潆,没事的,会好的。” 不管她们之间曾有过怎样的误会,那一刻,她能感觉到一颗真心。就算对谢云朗的事有芥蒂,也放下了。 沈浵更不用说了,自小跟在她的身后,总是长姐长,长姐短地叫着,恨不得她吃什么用什么,全都学去。继母为了沈光宗承爵的事,跟她大闹一场,沈浵还偷偷跑到宫里来安慰她。后来听说继母把她关在家里,着人严加看管,她们才没再见了。 这些人,没办法跟她的过去一起埋葬,总是会牵动她心里细枝末节的地方。忍不住关心她们现在过得如何,今后怎样。 沈潆正想得出神,门口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的影子。满屋子的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阵风似地进来了。 裴延今夜本不打算过来的,白天她在别院受了惊吓,应该好好休息。可他临睡的时候,忽然改变主意,想着过来看一眼就回去。没想到整个偏院居然门庭大开,连个看门通报的都没有。 虽说侯府内宅十分安全,但也不能如此没有防范之心。 等进了院子,看到主仆四人围着一个炭盆,在冷冰冰的屋子里谈笑。谈的还是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他莫名地有些恼火,这地方连地龙都没有,孤零零的一个炭盆,能挡得住冬夜的寒冷?她面前的地上还躺着几颗栗子壳,是府中的饭菜不可口,夜里没有吃饱? 室内几乎没有灯火,只有外面漏进来的月光。她的披风领子宽大,露出里头藕色的袄子,绣着精致的暗纹。脸因为靠近炭盆,被烧得微红,头顶只插着一根玉簪子,松垮垮地挽了个髻,将落未落,好像悬在人心上。月光将她的周身打了一层迷离的光晕,看起来如梦似幻,似月宫飘下来的仙娥。 这姑娘,骨子里都透着种绝世出尘的美。他甚至有个念头,只要她招招手,他便甘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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