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辽商萧律派人将宴席请帖送给乔九,请乔九务必赴宴。如今他们都住在萧律在城东的宅院里,这是个清雅幽静的地方,又远离喧闹的都市,非常适合养病。 乔九走之前来到唐慎的屋中,询问唐慎是否要跟着去。 如果放在以前,唐慎会选择以乔九的儿子的身份,跟着赴宴。但这次他迟疑片刻,道:“本官不去了。乔九,你且仔细注意宴席上所有人的身份。但不可出格。切记,你只是个富裕的大宋茶商。” 乔九连连道:“小的明白。” 入了夜,析津府刮起了大风。 漫天的黄沙扑面而来,打在胡杨树上,发出粗糙的摩擦声。乔九戴上辽国流行的毡帽,穿着一身辽人服饰,又带了几包一品碧螺春茶叶,迎着风沙去赴宴了。 乔九到了萧府,并没有见到萧律,他被小厮带着引到宴会厅中。 这宴会厅里早早地布好了桌椅,乔九身份太低,他被安排在右边最下座。乔九满脸感恩戴德的模样,兴奋地坐了下来。他刚伸长了脖子,又赶忙缩回去,似乎是对这场宴会充满了好奇,又胆战心惊不敢四处乱看。 周围并没有人注意到乔九,但他依旧演着这场独角戏,避免出错。 等过了小半个时辰,萧律才姗姗来迟。他满脸赔笑地跟在一个大肚子辽官身后,送这辽官上座。等这辽官允许开席后,萧律才道:“上菜吧。”厨房将一盘盘烤羊、烤牛肉端了上来。 从头到尾,乔九都没能和萧律说上一句话,他尴尬地坐在最下座,独自一人吃菜。 一个时辰后,酒席结束,萧律先送走了那个辽官,接着找到乔九。刚见面,萧律便愧疚道:“乔大哥,刚才真是太忙了,没能顾得上你,你可千万别责怪小弟。”说着,萧律就要学宋人的礼仪给乔九作揖道歉。 乔九哪能让他给自己行礼,他赶忙扶起萧律的双手,道:“萧先生怎么说这话,能来到这宴席,见到这么多大人物,已经是我乔某人祖上积德了!今夜,我可真是涨了见识。实不相瞒,乔某既然来析津府做生意,也是做过一些调查的。今夜那位坐在上座的大人,可是萧砧萧大人?” 萧律微微一笑,难掩神色中的得意:“正是析津府的左平章政事萧砧萧大人。” 乔九睁大眼:“竟然真的是萧大人!” 萧律笑道:“我与萧大人有些远亲,多年来常常得大人照拂。” 乔九不停点头,他明白萧律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不言而喻。 乔九也没想到,萧律的后台,原来是析津府左平章政事萧砧! 析津府分设左右相府,析津府品阶最高、权力最大的官就是左右相,而在此之下,就是左右平章政事。难怪萧律听说乔九被耶律琦算计,茶叶货物都被扣押后,他不慌不忙,还说能帮乔九解决这件事,原因就是他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背景! 萧律亲自送乔九出门,并让仆人拿了一盒药给乔九带回去,说是对外伤极好。 等送乔九出门时,萧律压低声音,悄悄对他说:“我和乔大哥兄弟一场,也不瞒着你,再过五日,有大人物要来析津府。这可是一笔大买卖,小弟通过萧大人的关系才能宴请到那位大人。宋国的茶叶一向都深受贵族高官的喜爱,到那时,乔大哥也别说小弟没提醒你。” 乔九闻言,目露惊愕:“萧先生,您……” 萧律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放心,有生意咱们一起赚。” 乔九喜出望外,脚步虚浮地离了萧府。 目送着乔九的背影,萧律的笑容却渐渐敛了下去。他唤来小厮:“这乔九是一个人来的,没带上其他人?” 小厮摇头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萧律皱起眉头:“一个人啊……” 萧律最信任的账房先生贴到他耳边,道:“那位大人虽说喜好男色,但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对他阿谀奉承。先生原本是想借那乔九俊俏的儿子,请那位大人来府上用宴,但现在那位大人已经同意来了,我们也未必要再把乔九的儿子献上去。首先得罪了乔九不说,以后肯定做不成生意;二来那位大人说不定不喜欢这一口,还得怪罪咱们。” 萧律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听闻两年前有个官员给那位大人‘送礼’,被大人狠狠责骂了一番。‘礼物’当场被一刀砍成两半,‘送礼’的官员还被除了官职。” 账房先生:“顺其自然就好。” 萧律心有余悸地说道:“那等大人物的心思咱们还是不要随意揣测了。” 此时唐慎还不知道,他堂堂中书舍人,大宋四品的朝廷命官,差点就被人当成礼物,要送人了! 连赵辅都不敢做出把四品高官送人的事,他怕被记入史册,遗臭万年。而如今,一个小小的辽商居然敢起这种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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