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穆兰和尸首在同一侧,她以为对方拜伏的是尸首,微微往旁边避了避,走出帐去了。 殇帐是停放尸骨的地方,气味自然不会好。殇帐里被同火之人点着油灯,帐外的土地则泛着暗蓝,贺穆兰踩在帐外坚实的土地上,又一次升起了“成就感”这种东西。 上一次是救人,可是救错了。 这一次是给予死者应有的尊严,希望不要再生事端。 贺穆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夜晚吹起的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但是她一动也不动地站着注视一个点。 在另一边穿梭着的,是她的火伴狄叶飞。 他在替卢日里的同火们击鼓,哼唱着熟悉的歌谣。 原来他来了这里。 贺穆兰担心狄叶飞看见她尴尬,转身欲走,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衣袍。 待她扭头一看,那被人叫做“九弟”的小伙子满脸不安地站在她的身后,声如蚊呐般地说道:“能不能也请你为我们的火伴击鼓呢?” 鼓在军中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但谁能敲鼓是非常讲究的。若是有人死了,击鼓者必定是死者最亲密、或地位最高之人,贺穆兰吓了一跳,摇头婉拒道:“我只是替他收敛了尸体,怎能击鼓?还是请你们火长……” “请花火长击鼓吧……” 几个同袍出了帐篷,恳切地说道:“你保住了他的名声、保住了他的东西,还让他的妻女有坟茔可立,这般的大恩,怎么不能击鼓呢?” 贺穆兰被几人拥到那座鼓前,实在推辞不过他的好意,席地而坐,拍了起来。 她力气大,又是第一次拍鼓,摸不清轻重,这一声鼓响倒惊得四方注目,贺穆兰忍不住老脸通红,第二次拍下去,就轻了许多。 但她哪里会击鼓?也就这么乱七八糟自己也脸红的胡拍着。 狄叶飞自然也是听到了那声鼓声,看到了在敲鼓的贺穆兰。待看到火长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手中的鼓敲得更大声了点。 他母亲是伎人,他自然也精通音律节拍之术,贺穆兰模模糊糊听到了狄叶飞那边的鼓声,便合着他的拍子依样画葫芦的跟着拍。 她的鼓雄壮有力,狄叶飞的鼓慷慨激昂,渐渐的,各处的鼓声合在一起,殇帐中乐声一片。 ‘城关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狄叶飞扯着沙哑的声音,放声大唱了起来。 “水往低处流,鸟往高处飞。 男子生而战,女子生而织。 勇士朝前望,乌鸦往下看。 既已生为人,终有死亡日……” “既已生为人……” “终有死亡日……” 自贺穆兰那次帮同袍收敛了尸体以后,有越来越多的人在战斗之后请她出账帮着缝合死者的身体。 有时候是断掉的手脚,有的时候是被破开的肚子,有的时候是追回了战死者的头颅,有的则是请她分辨一番究竟哪具身子才是那个头的。 贺穆兰不知道只是一次有感而行成了这样的结果,同火们纷纷都对此表示出担忧之情。 一来这活儿有点像仵作这般的贱役,不利于贺穆兰在军中积累名声;二来贺穆兰之前夜里经常出去勤练武艺,被这些事情缠身后,根本没时间再练了。有时候傍晚出去,到深夜才能回返,就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