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尹,被满门抄斩。当时的白泽侯姬婴求情留下了他,自那以后他便成了姬婴的奴隶,侍奉左右。后姬婴逝世,将白泽之号传给了他,在新后姜沉鱼掌权后,更是提拔他当了丞相。 那一年,薛采九岁。 而她,十五岁。 自胡倩娘有记忆起,便听过他的若干传闻,对这位久负盛名的神童充满了好奇,一心盼着能够亲眼见一见。 机会终于在去年秋天姗姗而至。 姜皇后提拔薛采为相,书生不服闹事,每日在市井街头胡说八道地诋毁他。 薛采被激怒了,当街贴出告示,以鼎烹说汤为例,宣称七天之内,无论是谁,只要觉得比他更有实力做璧国的丞相,都可以去挑战他,若能将他击败,就将相位拱手相让。 此言一出,天下俱惊。 得闻讯息的人从四面八方汇集帝都,胡倩娘当时正好途径红园,便在婢女石榴的陪伴下换了男装去凑热闹。 整整七天。 从午时到戌时。 那个个子还没她肩膀高的孩童,穿着白衣,鞋子上绣着凤凰,就那么大喇喇地往主座上一坐,舌战群儒,雄辩滔滔,直将一干书生们,辩得哑口无言。 胡倩娘第一日去,是好奇; 第二日去,是兴奋; 第三日去,是探究; 第四日去,是惊讶; 第五日去,是钦佩; 第六日去,是叹服; 而到了第七日,则是彻彻底底地来了兴趣。 她是胡不归的女儿。 打出生起,命运就与凡人不同。按父亲胡九仙的话说——便是一国的公主也没有她矜贵。 富甲天下,其实是很可怕的字眼。因为无所缺,也就无所求。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感兴趣的东西,并不多。 然而,那一刻,胡倩娘望着眉目漠然、年仅九岁的薛采,却像看见了世间最稀罕的珍宝,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名叫渴望的东西在她内心深处发了芽,长出嘴巴,开开合合间,叫嚣着两个字—— 我要。 我要! 我要这个人。 她打定了主意,抱起琴,就在众人以为大势已定的第七日戌时时分,走出人群,走上大堂,朗声道:“且慢。晚生不才,想与丞相一较琴艺。” 满堂皆惊。 薛采设台,与人比的是经略之才、为相之术,而她却要与他比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琴艺,其实胡倩娘自知也是无理取闹,但心中不知为何,就是知道——薛采一定会答应的。 他如果真是传说中的那个冰璃,就应该允诺她,并狠狠地击溃她,才不负傲世之名。 来吧,薛采,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 那个可以凌驾我、压制我,让我也与世人一样对你俯首称臣的人。 薛采脸上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有点不耐烦:“你说什么?” “我要与你比琴。”胡倩娘朝他走近了几步,在拉近的距离里,他的五官变得越发清晰,黑瞳沉沉,睫翼浓长——一个九岁的孩子,竟长了一双看不出深浅的眼睛。 她心头一颤,表面却不动声色,“丞相不是说,这七日内无论谁来挑战你都可以的么?我,就来挑战看看丞相的琴艺。” 四周议论纷纷。 薛采睨着她,半响,冷冷一笑:“好。” 四周的议论声顿时变成了抽气声。 而她心中的芽却抽长着,开出了花。 薛采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如果我不答应你,你肯定会对外宣称我设下的擂台有漏洞,如此有漏洞的比赛规定,比出来了,也根本做不得准算不得数,从而进一步将我这七日来的辉煌成绩全部抹杀——对么?” 对,对,你说的都对。胡倩娘有些着迷地望着他。 薛采一字一字沉声道:“所以,我绝对不会如你所愿。你要比琴是吧?来啊!那就来比吧!” 他如她所愿的接下了挑战。 也如她所愿的赢了我。 直到今天她还记得那天薛采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权势也是一种实力。你若没有超越我的实力,凭什么想要取代我?” 一个明明不会弹琴的人,却用一种绝对强势的方式赢了精通琴技的她,别人以为他用的是武功、是权势,但只有胡倩娘自己知道——那是傲气。 让她宛如饮下毒酒般既致命又销魂的,是他的傲气。 百年难见的傲气。 胡倩娘回想到这里,感觉自己的脸很凉,伸手一摸,眼泪竟不知不觉中流了一脸。 她自那天起便决定要嫁给薛采。可所有人都觉得那是异想天开。 便连父亲,也觉得她不可理喻。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