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不大的少年,浑身软绵绵的瘫倒在大殿上。腰身窄瘦,四肢纤细修长,一点都不像个穷凶极恶的弑仙者。叶妩注意到他的身上到处都是穿透性的剑伤,即使已经成为魂魄的状态,血水依旧连续不断的从血洞中流淌出来,将衣服原本的颜色完全盖住了,像是穿了一件红的招摇的婚服。 他一落地便紧紧的将身体蜷缩了起来,只露出半张惨白的不像话的清艳绝决的脸蛋。眉头紧蹙,薄薄的嘴唇上有几道明显的咬痕,眼睛里空荡荡的,倒像是对外界没有任何的感应。 叶妩丢了个疑惑的眼神给崔御。 崔御回道:“启禀帝尊。他这伤乃是天界的朱兰仙君用仙剑所伤,当初这妖狐杀了他在人间的转世,仙君神魂归位以后气不过,当即下凡将其斩于剑下。他那仙剑伤的不仅是本体,还有魂魄。如今这狐妖已是神魂不全的状态了。” “怎会有这么多伤?” “这妖狐那时还有八条命——” 叶妩瞬间了然,也不知这狐妖是倒霉还是幸运,竟然碰上了一个睚眦必报的仙君。按理说像这狐妖作下的孽,天道自会给出公正的处理。朱兰的这一掺和,反倒将弑仙之罪抵消大半。 或许这就是天道没有直接将其神魂俱灭的缘由了。 “狐妖白许许——” 叶妩厉喝一声,一支璀璨的白毫金笔降临到了狐妖的头顶,白许许空洞的眼球转动两下,对上了叶妩威严的凤眸。 一瞬间,白许许的眼睛亮了。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眼神中流转出璀璨的光来,挣扎着爬了起来,奋力的向叶妩所在方向爬去。 “罪狐无礼,还不跪好。”崔御一挥手,劲风飘过,白许许瞬间被扔回了原位。 天命笔的光环笼罩着他,重若万钧的威压从头顶压了下来,他痛苦的扭动挣扎着,重新蜷缩起身体,眼睛还不忘直勾勾的盯着叶妩。 “砰——” 九条狐尾在身后像是一捧雪一样的绽开,白许许努力的摇动根部湿漉漉的,流淌着血液的尾巴,艰难的朝着叶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抱——抱——” 白许许的面部扭曲,破烂的唇瓣被尖利的犬牙咬出血来,凄凄惨惨的挂在唇边。他朝叶妩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喉咙里好不容易挤出了几个嘶哑的字来。 叶妩没有理他,天命笔是她的本命法器,此刻竟隐隐的有失控的迹象。 它在提取这只狐妖的善恶值,分明已经提取了骇人的罪恶值,天命笔却迟迟没有写下判词。 叶妩双手交错,输送了一道灵力过去。天命笔在白许许的头顶转动的更加迅速,光华大盛,但始终都没有落下。 白许许的神情变得更加的痛苦扭曲,无声的嘶吼着,看向叶妩的眼神蓦然涌现出委屈。 叶妩眉头一皱,将天命笔收了回来。 她将眼睛闭了起来,感受着天命笔传来的讯息。良久,疑惑的睁开了眼睛。 崔御:“帝尊,这是怎么回事?” 叶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如实回答:“天命笔不愿判他。” 崔御惊住了。 这是从古至今从未有过的事情。 天命笔可判三界众生善恶,别说是一只小小的狐妖,就是天界众神,天命笔也从未留过情面。 它代表的是天道的意志,而世间万物,都要遵守它制定的规则。 崔御讪讪的道:“那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过他?” “自是不能。天命笔不愿判他,却并未说他无罪,反而认定此妖确实是罪大恶极。既如此,便按照旧例实行便是。”叶妩冷肃的道。 “旧例?”崔御回忆了一下:“三万年前,狐妖灭世,唯此一例。但当时并未涉及弑仙之事,若以此为例,是否判的太轻了些。” 叶妩下意识的看向白许许。 白许许察觉到她的目光,惊喜的笑了起来,又有想要往前靠近的趋势。 叶妩收回目光:“便依此例吧。” …… 酆都鬼界跟人间一样,也有几个热闹而盛大的节日。其中以中元节为最盛。 中元节当天,凡人喜欢在幽静的湖面放上一盏又一盏的花灯,写上对先人的寄语,任其飘向不知名的远方。而花灯飘着飘着,就会一盏盏的飘进忘川河中。 酆都许多不愿进入轮回的鬼众此时就会聚集在河畔,捞起一盏盏属于自己的花灯,喜气洋洋的念着上面的纸条。当然更多的花灯则因为找不到主人而慢悠悠的沉入了忘川河底。 叶妩是从来都收不到花灯的,她从未做过凡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喜欢这样的热闹,毕竟,地府里能够称得上热闹的事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即使她在岸边站上一年又一年的中元夜,也不会觉得枯燥。 热闹的时间短暂,很快鬼众们就要赶回酆都城中。寂静的忘川又成了摆渡人输送魂魄的专属通道。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