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一沉,道:“可是什么?莫非朱指挥认为我的话不作数,非要等皇上颁下诏令?” 卢忠忙跟过来道:“兴司礼,这件案子就交给下官来处置,下官一定……” 兴安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蛮横地道:“卢指挥使不是正忙金刀案吗?你还是专心忙那起案子的好。”又转过头来道,“朱指挥,你有意推诿搪塞……” 朱骥亦不敢轻易开罪这位司礼监大宦官,只得实话告道:“并非我有意推诿搪塞,而是目下有了蒯匠官之女蒯玉珠被绑一案的线索,我得立即赶去。” 兴安道:“哦?”语气之中,竟充满了质疑,似不大相信朱骥的解释。 朱骥料想不说清楚,兴安必定要到皇帝面前告上一状,遂上前一步,低声告道:“之前蒋琼琼曾找过我,后来便莫名失踪,我怀疑亦跟蒯玉珠一案有关。” 兴安“啊”了一声,一向深沉肃穆的他竟微微张嘴,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望着手下一名太监。那太监以为兴安招呼自己,忙急步过来,躬身问道:“兴司礼有何吩咐?” 兴安道:“那个……”微一踌躇,便转头道:“那朱指挥还是先忙手头的案子吧。” 朱骥见兴安不停地瞟向李惜儿,多少能猜到对方是为她而来。他在锦衣卫任职,消息灵通,已听到一些风声,说是明景帝为求子嗣,荒废朝事,日夜忙碌于后妃床上,甚至饥不择食,爱恋上了教坊司的李惜儿。本来传闻不乏子虚乌有之事,然此刻司礼监掌印太监出现在此,望向李惜儿的眉眼之间尽是谄媚讨好之色,再愚笨的人,也知确有其事。但瞧李惜儿神色,似乎并不以被皇帝宠幸为荣,不大情愿。朱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便干脆就此离去。 兴安又劝李惜儿动身。李惜儿道:“我好饿。” 兴安道:“皇宫里面山珍海味,娘子想吃什么都有。” 李惜儿摇头道:“我只想吃炒红果[4]。”忆及初入教坊司时,蒋琼琼用一盘炒红果抚慰自己的情形,泪水再度涔涔而下。 兴安忙吩咐道:“李发,你快去正阳门东大街果子市,给惜儿娘子买些炒红果。” 朱骥刚要跨出门槛,闻言心中一动,暗道:“杨埙曾提及有太监暗中监视孙国丈府邸,那太监不正是叫李发吗?” 再联想到适才兴安听到“蒋琼琼失踪跟蒯玉珠一案有关”一句时,不由自主转向李发的神色,不由得疑云大起—— 兴安其实并不如何在意蒋琼琼失踪一案,他之所以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命朱骥立即侦缉,全是要讨好圣宠正浓的李惜儿。从兴安神情及反应来看,他之前并不知道蒋琼琼失踪一事。而蒯玉珠被当街绑架一案,官府虽未张扬,但兴安执掌司礼监,早已知悉详情。他愕然色变,应该是听到朱骥认为蒋琼琼失踪与蒯玉珠案有关。但兴安之前对蒋琼琼之事一无所知,也就是说,他关注的重点是蒯玉珠案。会不会是兴安知道些什么内幕,听到蒋琼琼亦牵连进蒯玉珠案,出乎意料,所以才吃了一惊? 之前杨埙曾推测蒙古人内应不是本朝大臣,而是处于宫中。宫中有能力做蒙古内应者,无非得宠嫔妃及当权宦官,以景帝一朝局势来看,显然后者可能性更大了。杨埙人随即赶去宫中,至今未归,应该是打听到了重要线索。 即便兴安果真与蒯玉珠一案有关,他也不大可能是内应,因为他是明景帝朱祁钰眼前的大红人,正得宠幸,地位权势远远超过了明英宗朱祁镇执政时。世人皆趋利避害,他又有什么理由冒险支持蒙古人营救太上皇朱祁镇呢? 反倒是司礼监另一位大宦官金英远比他更有动机。明英宗时,金英是司礼监仅次于王振的第二号人物。明景帝即位后,金英本已升为领衔宦官,却因易立太子一事得罪了明景帝,之后情况便急转直下,反倒让资历不如他的兴安坐了司礼监头把交椅。 会不会是金英与瓦剌也先联络,支持对方营救太上皇并助其复辟?而兴安多少有所觉察,猜到蒯玉珠被绑架一案不是那么简单,疑心金英与之有关,却苦无证据。金英手握明宣宗亲赐的免死诏书,可不是那种能随随便便扳倒的小人物,要在明景帝面前举报他,非得拿出铁证不可。兴安料想金英的最终目的仍是太上皇,为取得更多援助,势必会与孙太后联络,所以派了心腹李发暗中监视国丈孙忠府邸。如此,李发便也是知情者了。 朱骥疾步出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