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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


   是许多年后婚礼上真挚落泪的模样,永远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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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稀记得那是2023年的6月, 盛夏季节。

    适逢毕业季, 学校门口围得满满当当,车来车往, 我拖着行李箱从宿舍搬走那天,早早说好要来接我的老三,也喊了辆搬家专用的三轮车过来, 提前在校门口等我。

    说实话, 其实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但不知怎么,却还是定在人群里, 静静打量了他好半晌。

    ——他还是印象里那样。

    又高又瘦, 手管子像竹竿,长相是大山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陡峭锋利,哪怕只是蹲在那小车旁边, 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拿腔拿调的普通话混着脏字, 整个人还是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痞气。

    恍惚间,和我模糊印象里,那个隔壁邻家一同摸鱼爬树长大、却初中就早早辍学,外出打工的少年,好似确实没什么差别,

    我以为他嗜烟如命,心中暗忖这大概对身体不大好,是故走过去与他“相认”的步子有些迟疑。可看到我过来,这男人倒是立刻挂断电话,复又把手中还燃剩一半的烟丢到脚下碾灭。

    丝毫也不带犹豫地,便冲我抬起一张笑脸,只问说:“出来啦?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那就好,小茜,反正你奶奶早大半个月就跟我打过招呼了,以后咱俩就是村子里唯二能在上海过日子的,互相照应着点,”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挠了挠后脑勺,“这不我那房子正好有俩房间,出租屋,就是离市中心远了点,在城中村那块,我昨天也跟你说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搬我那去,你放心,我给你备了三把锁!……你放心。”

    “嗯。”

    他笑了笑,这次的笑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倒是显得真诚不少,不复方才的沧桑世故。

    却也动作利落地,伸手接过我的行李放到车上,示意我坐到后座,“那,走吧?”

    “嗯。”

    我还是点头,照着他说的话做。

    后来想起,那点头倒也实在并非什么轻慢或看不起,只因为彼时的我刚从一所985高校毕业,在我们那小村庄里已算是一顶一的“高端人才”,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在寸土寸金,且高校毕业生络绎不绝的上海,这便宜学历实在挣不到一碗饱饭吃,才又沦落到要靠早早进入社会闯荡的老三来照顾的地步,不得不觉得羞愧。

    加上实在是七八年没见过,互相熟稔不起来,是故不管他说什么,才会一概点头应付过去。

    但无论如何,尴尬也好,不自在也罢,我还是从此跟着老三在他那个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单位住下。

    白天里,他在楼下做他的小买卖,修锁,打钥匙,各种各样想得到想不到的杂活,他都一顶一的能干。

    而我自学考公务员,晚上兼职去当当家教,偶尔闲着没事,便还去跟隔壁那位神经兮兮,美曰其名“心理咨询师”的大婶学了两手,后来一合计,反正学都学了,不用来挣点钱也可惜,于是索性便挂出个牌子,经由老三在底下帮我发发卡片、口头吆喝宣传几句,也成了个所谓的“心理医生”、“心理咨询专家”。

    ——反正,城中村这种乱糟糟的地界,谁管你是不是专家,有没有学历?

    真来找大婶和我聊天的,不过都是有满肚子话没处跟人说,想找人倾诉倾诉罢了。

    收费80块一小时,还能被夸得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自我感觉良好,这么算下来,也实在不能算太贵不是?

   M.dAoJuhUiSHO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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