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怡冷眼瞧她嘴上说这话,膝盖却没有要弯下去的意思……似毛氏这等外头送进来、贱籍出身的妾室,说是半个主子,也就是半个奴才,见了婧怡这正经小姐,行礼本是应当。但她是陈庭峰的人,辈分上算得长辈,遇上那面嫩的女孩儿家,多半是不肯受她的礼。 毛氏正是料定这一点,才一进门便道请安,却是等着婧怡起身相让。 怎料迟迟没听到动静,她不禁抬眼去瞧,只见婧怡双目似阖非阖,像是已睡着了……请安的话已说出口,要想反悔是不能的了,毛氏无法,忍着气屈膝行了个福礼。 婧怡仿佛这才看见她,忙站起来笑道:“姨娘怎么来了,我是晚辈,怎么好受您的礼?” 毛氏恭敬道:“礼不可废,二姑娘说笑了。” 婧怡便笑了笑,并不接她的话。 毛氏在陈府韬光养晦多年,直到最近才得了陈庭峰的眼风光起来,这隐忍上功夫是一流的。见婧怡这样不冷不热,也不着恼,自丫鬟手中拿过个红漆托盘,递到婧怡面前,道:“听老爷说府中用度有些吃紧,这是老爷前些日送给我的首饰,我成日家不出门,也用不上这些。不如换了银子周转花销,还请二姑娘替我处置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那托盘中放着的,正是齐齐整整一套赤金点翠头面,一眼望去只见金光灿烂、华美异常。 婧怡正喝茶,闻言放下茶盏,道:“姨娘有心了,不过您怎么将东西拿到我这里来了?” 毛氏不好意思地道:“这玩意儿是死物,须得到外头换了银子才使得。我一向不大出门的,想着如今是二姑娘管家,把东西给您总是不错的。” 婧怡闻言,瞧了瞧托盘里的头面,摇头道:“姨娘一路端这么个托盘来,满府的下人想必都看见了,回头再空着手出去……不定以为我吞了您的体己,传到父亲耳朵里,只怕要家法处置了我。” 毛氏一愣,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二姑娘误会我了,我绝没有此意,就是想贴补些家用……” 婧怡神色一正,打断道:“那姨娘就把东西拿到账房里去罢,我们家是讲规矩的人家,不论是谁,要银子都得拿对牌上账房去领,姨娘献银子也是一样的,”顿了顿,冷笑道,“我是久居深闺的女孩家,从小只知道规行矩步,您说的什么拿到外头去换的话,我半句也听不懂,也请姨娘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知道的,说您是不会办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故意败坏我的名声呢!” 毛氏没想到这么个黄毛丫头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一时倒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她的反应也快,立刻拿帕子掩了眼睛抽泣起来:“不、不、不,您误会我了,我只是……”说到此处,那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下来,话便再说不下去了。 婧怡道:“姨娘小心哭肿了眼睛,人家又以为是我欺负了您!” 毛氏拿帕子的手一顿,哭声便渐渐低了下去,刚要张嘴说话,却见绿袖跑进来。 绿袖原是刘氏的丫鬟,因婧怡接管了中馈,身边只碧玉一个,刘氏唯恐其周转不开,便将心思细腻的绿袖给了她。绿袖在刘氏处领着三等丫鬟的份例,到婧怡这里仍是三等,她屋中两个二等大丫鬟的例,只碧玉占了一个。 ……另一个是留给碧瑶的,平日里总嫌她又鲁莽又嘴碎,心里到底还是念着的。 闲话少叙,只说眼前。 见绿袖只是站在地下不说话,毛氏便有些讪讪地,笑了两声便领丫鬟告辞出去了,那赤金点翠的头面自也一并带走了。 绿袖这才禀道:“大姑太太身边的李妈妈来了,说是专门来找您的,奴婢已使人领去了小花厅。” 婧怡深吸口气,起身道:“走罢。” …… 李妈妈正坐在小花厅里吃茶,见婧怡起来,忙起身笑道:“哎呦呦,这才几日不见,咱们二表姑娘怎就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呢。不是老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