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深处,传来一阵阵模糊的呻吟,德柱垂下头,目光清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与他一同被收押的两个奴才不过是做杂事的仆役,偶尔得了太子的两句称赞,如今竟与他一起成了带坏太子的匪人了。 一夜的拷打,不知他们又编出了多少太子的秘辛,但是德柱知道,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一颗赤色的丸药落在水壶里,叩出一声闷响。 德柱仰头靠在冰冷的墙面上,一双清亮的眸子温润入水,“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殿下,德柱要走了,愿您一生康宁……” “啊!”苏伟一生惊叫,由床上坐起,初晨的阳光从窗子中透进来,天亮了…… “苏公公,主子叫你过去呢,”张起麟推门而入,屋内却空无一人。 苏伟顺着宫墙,一路往慎行司而去。天还太早,各个宫门刚刚开启,路上几乎没有人。 到了慎行司门口,苏伟却不知自己为何而来。 “小苏子?”焦进朝一愣,他刚打开门就见到了呆呆地站在门口的苏培盛。 “焦大哥,”苏伟勉强一笑。 “你怎么来了?脸色这么不好,病了?”焦进朝左右看看,把苏伟拉到角落里。 苏伟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毓庆宫的,在这儿吗?” “昨晚还在,”焦进朝微微叹了口气,“后半夜就拉出去了。” 苏伟身子一僵,焦进朝摇摇头,“本来上面还想拷问一番的,结果还没问出什么来,就莫名其妙地都死了。反正皇上也是下令处死,刘公公就没再查,直接交差了。” 苏伟愣抿了抿嘴唇,抬头道,“那,拉到哪儿去了?” 焦进朝蹙了蹙眉,“应该是拉到城外乱坟岗去了,慎刑司没的人都扔在那儿。我说小苏子,”焦进朝想起了什么似的,拽拽苏伟的胳膊,“他们可都是戴罪之身,牵连着毓庆宫呢,不是小事儿。你可别一时心软,参合些不该参合的。” 苏伟愣了愣,微微地点点头,“我知道。” 回正三所的路上,苏伟脑子里一直混沌一片。 他很害怕,怕死、怕痛,怕自己和德柱一样,莫名其妙地死在那幽深恐怖的地方,怕那个人,到最后都不能去看自己一眼。 他又很哀伤,为德柱哀伤,为自己哀伤,为那份见不得光的感情哀伤。其实,德柱与他,未必有多深的情分,他们两个之间更多的是同一类人的惺惺相惜。 也许是第一次与德柱交谈,也许是承恩寺的偶遇,让他没有任何证据却异常地坚定地相信,德柱与太子就如他与四阿哥一般,甚至更为亲密。 可是,如今德柱死了。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最后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而他呢?一个太监,即便四阿哥登基为帝,在满朝文武、史家工笔前,又能怎样? 就像现在,四阿哥心心念念地得了一个儿子,就能如愿以偿地远离后院了吗?德妃会肯吗?皇上会允吗?虎视眈眈的各位皇子,全天下的悠悠之口,一旦呈于台前,他与四阿哥终是要受尽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到那时,后院里被牵连的那些孩子、女人又是何其无辜? 这样一份没有未来,没有希望的感情,他到底为什么坚守,为什么等待?若是有一日,屠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有那个勇气和德柱一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正三所 四阿哥听到张起麟的回报,没有任何言语,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 皇上的谕令含糊不清,却不得不让人想起从前那些关于太子私隐的流言。如今,太子被禁足,相关的奴才杀的杀、关的关,原本声望如天的储君,一夕之间成了众矢之的。 也许,到了此时此刻,四阿哥的内心才真正意识到,何为君,何为臣。就算只差那么一步,事到临头,也只能甘为鱼肉,任人宰割。 如今,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阿哥,倘若内务府带走的是苏伟,他该怎样,又能怎样? “主子,苏公公回来了,”张保掀开帘子,打断了四阿哥心寒的思绪。苏伟缩着肩膀进了屋子,“奴才给主子请安”。 四阿哥愣了愣,看着苏伟跪下行礼,无声地叹口气后,开口道,“起来吧,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奴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