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对视一眼,俱都苦笑了一下。 李玄同只能道:“幸而突厥早已俯首称臣,朔方军尚余二万兵力,此外邠州亦驻有重兵,与灵州互为犄角,当可高枕无忧。” 他明白太子的顾虑,开解道:“便有万一,真有风尘之警,一千精骑可立即将太子妃护送到长安或是凉州,必不会有失。” 听了这话,尉迟越略微释然,但想起远在长安的皇帝,心便发沉。 太子离开后,沈宜秋本以为自己会过上梦寐以求的惬意日子,但她低估了习惯的力量。 自打这一世嫁给尉迟越,他们两人从未分开超过三日。 尉迟越在时,她总是暗暗嫌他烦人,恨不得他出个远门,让她好好松快几日。可如今他真的走了,又觉有些空荡荡的,似乎连周遭都冷了几分。 太子离开的当晚,她躺在床上,竟然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 沈宜秋安慰自己,自己不过是对那厮习以为常,用惯了的杯子不见了还会惦念呢,何况是个活蹦乱跳、会说会笑的人,人同此心、事同此理,她不过是不能免俗罢了。 思及此,她便释然了。如此过得三日,一时的不适应果然缓解了,但心里仍旧隐隐有些不舒服,仿佛挂着些什么。 沈宜秋便千方百计给自己找事做。 她先是将那日在河市搜罗来的各色新奇玩意儿分作几份,一部分寄到洛阳给舅父一家,另一部分则寄到东宫给两位良娣。 洛阳和长安不时有书信来,沈宜秋闲居无事,便凭着回忆将一路上的见闻写下来,配上图,寄给亲友。 此外,太子也在百忙之中抽空给她写信。 太子的信时长时短,只要有长信到,沈宜秋不必拆,便知是五郎又闯了什么罄竹难书的祸。 尉迟五郎哪天安分守己,太子的信便只有寥寥数语,且笔调矜持,无非是:【今日渡过黄河,河水湍急,舟行颠簸,字迹潦草,望小丸见谅】、【黄昏至贺兰山麓,见落日映照山巅积雪,甚美】、【今日入沙碛,名细腰沙,向导亦不知何故,难以索解,甚奇】…… 沈宜秋总是读着读着莫名笑出声来。 太子大约也觉自己的书信过于单调,过了几日,信中便附了他亲笔所绘的丹青。 有时是沙碛中邂逅的粟特商队,有时是连绵沙丘上的孤月,有时实在没什么可画,便画了个尉迟五郎寄给她。 太子的画技仍然没什么长进,沈宜秋灵机一动,想出个逗闷的法子。 每当太子的画寄到,她便遮住题款,先猜他画的是什么,十次里总有八次猜不准,兀自笑得打跌。 有太子的丹青解闷,又有乳母和素娥等人作伴,无聊时骑马出城走走,小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不觉已入四月,城中繁花似锦,城外草原宛如一片碧绿的海。 这一日,沈宜秋见乳母挽着竹篮要出门,知道她是要去市坊,她看了眼外头的阳光,便想活动活动腿脚,对乳母道:“嬷嬷等等,我换身衣裳,和你一同出去逛逛。” 第109章 生变 沈宜秋换上士子的白衣,叫上表兄邵泽,便与李嬷嬷一起坐马车出了门。 灵州城的市坊位于罗城之东,占两坊之地,四周环绕市墙,东南西北各开二门。 墙内有顺墙小街通往四周贮存货物的邸铺。市场中有纵横四街,中心建有市楼,市局与平准局便设于楼中。 全市分为四大区,按所卖货物的种类分为近两百行,店肆以千计,要全逛完,恐怕三日三夜都不够。 沈宜秋一行到市坊南门外时,才堪堪过午时,市坊中已经人潮汹涌,时不时有牵着骆驼的西域商人从旁边经过,驼铃马铃与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沈宜秋先去书肆与笔墨铺子逛了逛,买了些西域产的颜料和纸,接着便与李嬷嬷去干果行,采买过几日祭奠母亲用的供品。 几人边看边走,经过一爿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