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宓和一名舞女学完一段儿胡地的旋风舞,正累得淌汗,吩咐人取水沐浴,却冷不防撞见了蔺华,忐忑了一番,“上阳君,你怎么来了?” 方才敲门连敲了三下,她还以为是枳。 “阿宓,换身衣裳,随我入宫。”蔺华的手指拂过她垂在肩上的一绺青丝,孟宓被刺激得大不自在,又不懂他说的要进宫是什么打算,蔺华曲指,唇浅浅地挑起一丝波浪。 “阿宓是绝色佳人,秦王好色,难免不会对你动心。”一句话令孟宓木住之后,他却又笑了笑,“所以还是易容的好。” 此时孟宓才稍稍放下悬着一颗心,蔺华微笑,“明晚,大王会在咸阳宫,招待远来的客人。” “阿宓聪慧,那个新认的弟弟甘枳,想必将桓夙的事告诉你了。” 是,可是蔺华怎么肯放任自己这么去咸阳宫? 蔺华微微俯身,唇近乎贴到她的耳廓,温暖湿润的呼吸钻入耳孔,让孟宓细细地激灵了一下,只听他温柔如蛊惑的嗓音:“阿宓,你还是一点也不愿见那位楚侯罢。” “明日你扮作另一个人,与我一道入席,他方才不会怀疑你。” 孟宓咬住了唇。比起阴柔诡谲的上阳君,她更愿意见桓夙。她越来越难揣摩蔺华的心思,从知道他来了秦国,并凭借着三言两语便做了秦王的幕僚,她就愈发看不透他了。 在花玉楼准备了整整一日,翌日午后,一名罗裳粉黛的女子,柔软的纤腰宛如一波流水似的,淌入孟宓的门里,她挑着衣裳,一转身,只见这女子已经飘然入内,孟宓被她三两下推坐在了镜台前,跟着,那双冰凉的手指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孟小姐别怕,奴婢是上阳君派来,为姑娘上药的。” 说罢,那双手边将袖中藏着的瓶罐装着的珍稀的药物都摆在了镜台上,孟宓闭着眼,只剩下一团团黑影在眼前挥洒,冰凉的指腹划过她的每一寸面部肌肤,冷得像毒蛇在眼前游走。 孟宓听到一句温婉的“好了”,才讶异地睁开眼,镜中的自己全然是陌生,眼眦皮内收,妩媚地勾勒出水般的轮廓,鼻梁也挺翘了一些,唯独脸蛋的光泽黯淡了一些,肤色一暗,再精致的五官都显得不那么出众了,孟宓今晚,便只能算是一个中等姿色的美人。 她见到陌生的自己,便先惊诧了,唇张开了一些,那女子眼尖手快,很快一颗灰色的药丸被推入了檀口,孟宓的下巴被她熟练地掐着一抬,那药丸便瞬间滚入了喉咙里。 那女子道:“上阳君吩咐了,今晚请孟小姐委屈些,不可出声。” 原来这是使人变哑的药,孟宓呛得咳嗽,将泪水都咳出来了一丝,她掐着脸蛋细想,她这副鬼模样,别说桓夙,连她自己都认不得了,今晚怎么教他发觉,怎么教他……带自己回楚国。 桓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她不能说话,哑哑蹦不出几个字节,为了不让人起疑,便一直将自己锁在门房里,直至那女子再度回来,对孟宓施礼,“奴婢殷殷,今晚与孟小姐一同伴驾。” 孟宓苦涩地说不出话,由得她折腾了半个时辰,描红画翠,着了一件俗媚的秋海棠色绣缎长袄,鬓发杳杳如绿云,扮成了一位风姿艳逸的秦国女郎,殷殷安排人在花玉楼外备好了马车,两名美人坐上了马车,一路招摇地往秦王宫而去。 秦宫气势巍峨,但比楚宫更压抑,阴翳覆落了车盖,孟宓只觉得走入了一片毫无亮光的浓黑里。 “孟小姐,今晚你我只需陪伴在上阳君身边便可。” 殷殷是上阳君训练的手底下人,胆大心细,在孟宓面前进退有度从容不迫,人又清冷,待下了马车,见到宫门口苍苔寒露之间的白衣公子,便柔软似水地傍了过去,依依道:“上阳君,奴家坐车来,目眩眼花的,您替奴家揉揉——” 原来所谓的温柔如水,就是这般的胆大妄为。 不知怎么,孟宓看得一阵恶寒,蔺华抚了抚她的软发,对一旁呆怔的孟宓道:“入宫了。” 孟宓说不出话,只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蔺华的身后。 秦王宫戒备森严,一路上巡逻的士兵便见了几百,个个魁梧肃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孟宓不由暗暗称叹。 设宴在高墙之下的露台,一方高台垒土层层,堆砌起古朴沉拙的慨然浩荡之气,楚国重视图腾和花纹,在秦宫却几乎看不到那些过度的装饰和修缮,宛然四合之内俱是无边原始的野性和生命力。 由十二人指引之下,孟宓与殷殷一左一右跟在蔺华身后,此时她也不矫情卖弄了,温顺地垂着眼眸,庄重地跟着脚步。孟宓听到一侧似有人声,偷偷瞟了一眼。 原来他,已经到了。 相比较一桌一桌的美人侍坐,他一个人显得异常清冷。 孟宓忍不住盯着他看。短短的三个月,他瘦了也憔悴了,唯一不变的是那份冷。 察觉到有人才看自己,桓夙本在自斟自酌,此刻却浅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