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夙在后院习箭,大榆树上挂着一只铜钱大小的铜盘,以细绳悬于横逸的枝头,箭镞百发百中。 狄秋来欣慰地笑,低声凑近桓夙,“大王箭术精进,再过一二月,微臣已非大王敌手。” 桓夙张弓搭箭,手指轻松地一放,破空之声骤起而远,狄秋来随意一望,那穿着铜盘的细绳应声而断,箭镞死死地钉入了榆树之中! “狄秋来。” “微臣在。” 桓夙将长弓猛然掷于地,落英缤纷的梨树摇下薄薄的一层碎雪,他缁衣如墨,狭长冰冷的眸清冷地浮掠一抹阴戾,但声音却平和至斯,“放走太傅那一日,也是一个春日。” 你亲自送他到的渡口。 狄秋来的唇飞快地动了动,然而一个字都未说出来,艰难地又将头颅低了下去,喉尖发出一字之音,“是。” 一个骄矜自傲的男儿,他对桓夙臣服,并不仅仅是因为桓夙是君,而他是臣,还在于,他知道,他亏欠了桓夙的一生。 年轻的楚侯负手而笑,望天的目光有些远,“一晃三年多了啊——师父走时,孤还是楚国一个不起眼的公子。” 狄秋来不能说任何否认的话,因为桓夙说得分毫都不错。 但从那之后,桓夙能从一个毫无实权的公子走向楚王之位,他也功不可没。 ☆、7.亲吻 “孤传召你,没有特殊的意思。”桓夙负着手,攒簇如雪的花盏微微掖着一段风流,在他墨玉般的发上打开花色淡然的骨朵儿,桓夙信手折断那根碍眼的树枝,“但也有事。” 手中的叶被他一根根无情地揪下来,择落于地。 狄秋来屈膝跪地,肃容道:“万死不辞。” “不是要你死。”狄秋来愕然抬眸,不明白楚侯看中了谁的命,只见这位小侯爷一双阴凉的眸上挑,“孤看中了,蔺华的命。” “上阳君?”狄秋来震惊,“大王,这万万不可,蔺华是郑国的上阳君,他来楚国,是权宜之计,我……” “郑国的质子。”楚侯手中的花枝“啪”的一声,应声而断。 “郑伯拥弹丸之地,竟敢抗令于楚,孤要的是他郑国公子,谁稀罕那上阳君。正要杀了献祭,叫他郑国再派一个公子前来。” 狄秋来闭口不答。 他唯唯诺诺跪在身前有些讨厌,桓夙冷哼,“孤要的人头,你可能取来?” “这……”狄秋来面露难色,“大王,这位上阳君,并不简单啊。” “先生,你再与我说上阳君的事罢。”孟宓的课业完成得精彩,骆谷拿来的典籍,她顷刻间倒背如流,骆谷抚掌称叹。 不过他并未答孟宓的这话,反而问道:“宓儿,你对楚侯,有什么看法?” 先生这般坐姿,很逸洒而飘然,竹林生风,他脸上都是碧绿的竹光,孟宓偏着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不敢对楚侯有想法。” “但说无妨。”骆谷拈盏带笑,“此地无人。” 孟宓小心翼翼地偷瞟,冉音方才被她支出去煮茶了,这是她身边跟着的侍女,太后调来的,但也是太后的耳目,孟宓不敢说太多,趁冉音回来之前,忙不迭掩唇低声道:“阴鸷好杀,残忍,吝啬……” 说得骆谷微微吐气,孟宓的眼珠转了转,瞬间便打住不说了。 骆谷沉了沉声:“一点好感都没有?” 孟宓谨慎而小心地摇了摇头。 “这样。”她敏锐地发觉,先生的眉宇紧了一分,“至于上阳君的事,你切莫打听多了,楚侯的确性情冷戾,别惹了他。” 孟宓想起来,上次因为她写了“蔺华”二字,被罚得没有了饭吃,于是乖觉地三缄其口,便是再好奇,也不问了。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