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苓从屋子里走出来,萧恪的目光终于转动了一下:“她怎么样了。” “主儿的伤口太深了,反复也不好,血勉强止住了,只是她主儿太瘦了些,伤口也反复。”子苓轻声叹气,“人不清醒,还是凶险些。”那些太医们的脑袋都别在腰带上,不敢对萧恪说实话,子苓说的比那些人说的好听话顺耳多了,萧恪说了声知道了,便继续立在院子里。 “皇上,”子苓轻轻呼了一口气,“当初皇上让奴婢侍候主儿,奴婢知道皇上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主儿心里也明白。皇上是想让奴婢跟在主儿身边,探听一下主儿的心意。”她摆了一个手势:“您随奴婢来看。” 萧恪果真跟在子苓身后,走到了墙角的梅树底下,子苓拿起宫墙边立着的锄头,轻轻挖开还没有冻实的土,萧恪看见树下,埋了一个瓷瓮。 “皇上可知这里头是什么?”子苓垂着眼,“这里头是前一阵下雪的日子里,贵主儿带着奴婢亲自去御花园收集的雪,都是从每一朵绿萼梅花上取下来的,主儿说,要拿瓮里的雪,存着给皇上烹茶。主儿说,这是她过去答应您的。” 雪下的很快很急,瓷瓮的盖子上很快就盖上了薄薄一层雪,萧恪蹲下,半跪在梅树下,他抬起手缓缓把那层新覆盖上的雪拂去,瓷瓮的盖子也是冰冰凉凉的,鼻腔里充斥着雪和泥土的味道。 原来这一切,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记得,在那些斑驳掉色的时光里,那个温暖的女人,也记住了当初那句像是敷衍一样的承诺,萧恪觉得心痛,他痛苦的合上眼,对着子苓说:“朕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护好娴娘娘。” 萧恪没有养在娴贵人身边,从小便是叫娴娘娘。 “娴主儿在世的时候,对奴婢说,皇上是个喜欢自苦的人。总是在外人瞧不见的地方难受,”子苓拿起锄头,把土填了回去,“可皇上忘了,不管是娴主儿还是贵主儿,都是和皇上最亲近的人,她们都不会怪您的。” 子苓填完了土,踅身走回了殿内,萧恪在那棵梅树下,又站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向门口:“传陆承望入宫。” * 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紫禁城里点燃的宫灯,高低错落,宛如流动的海洋。 陆承望跟着方朔缓缓踏入承乾门。 陆承望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儿了,走进承乾宫的时候,心里只觉得分外忐忑。 薰笼里的炭烧得很旺,坐在陆青婵床边的萧恪淡淡地抬起头,陆承望对着他行了个礼,目光已经不受控制的飘向了陆青婵的脸,陆青婵昏睡着,脸颊上带着病弱的潮红,无声无息的样子让他这个做父亲的都心疼起来。 萧恪摸了摸她的脸,指着桌上的东西。 “这个,你拿去。” 陆承望走到桌边,入目是那个熟悉的东西——虎符。 他猛地愣住:“皇上!” “雁回关战事不好,你是知道的,朕部署了这么久,也是为了等今日。现在朝堂中能领兵的人只有你。”萧恪的语气十分平淡,“朕说过,要重新让你立于朝堂之上,今日也算是兑现了朕的当日一诺。陆青婵最近情形不好,朕让你在离京前瞧一瞧她。” 说完,他站起身,让开陆青婵床边的位置,陆承望缓步走上前,看着这个女儿。 她已经长得这么大了,铺满枕头的青丝映衬着她白得像纸一样的侧脸,她静静地吐息,像是一只羸弱的猫。看着看着,陆承望觉得自己的眼睛里都酸痛起来。 “这个女儿,臣于心有愧啊。”陆承望说完觉得喉咙口里都是苦涩,“臣信得过皇上能护她周全,臣愿为皇上驱策,肝脑涂地。婵儿是个能吃苦的人,这么多年吃的苦她从来都不说,如今佛祖庇佑能得皇上喜爱,过了一阵太平日子,臣唯愿皇上福泽深厚,能庇佑她这一回。”陆承望说着,突然跪下,给萧恪磕了一个头。 “臣有愧于皇上,有愧于皇贵妃。”这个倥偬半生的将军,嗓音都变得嘶哑起来,他的额头贴着地毯,“不管婵儿能不能挺过这个坎儿,臣……臣都感激皇上,能给她这段开心的日子。臣看得出来,皇上是真心爱护她,臣替女儿谢过皇上。” 说到最后,陆承望声音哽咽,甚至已经有了几分语无伦次,萧恪平静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说:“你不用谢朕,是朕要谢谢你。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