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到底还是心软了。“吴家娘子……”她也蹲下了,和她面对面地。“其实,你人很美,你没发现吗?” “我,我……” “你看,已经三十的人了,为什么偏偏要穿这么粉这么嫩的衣服裙子,啧啧……” 她又说:“你不觉得,你不觉得很像马戏团的小丑吗?” 吴氏大怒:“卢夫人!你,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锦绣没心没肺惯了,冷笑一声,站起来,悠悠地,“像个小丑也就算了。谁见你这么黄的脸,却大把大把往上面抹胭脂水粉。把个好好地一张脸,弄个就跟唱大戏……不,弄得就跟过猴屁股似的!” 吴氏猛地站起来,一巴掌就准备朝锦绣扇过去。锦绣道:“且慢!”她猛地一把拽住了她。“——你看,看看本夫人,本夫人就是画它个层层叠叠的大浓妆,也显不着什么?”意思是,她天生丽质,五官精致标准,不管是浓的淡的,都是西湖比西子,合适相宜。可是你吴家娘子就不一样了,年龄摆在那儿,肤色身形摆在那儿,轮廓脸型也摆在那儿……你说,你说咱们能比吗?你跟本夫人学,不是东施效颦是什么? “唉……”她了口气,“——所以,你要发现你的长处!” 吴氏渐渐地镇静下来了。 锦绣,原来是为着她好呢! 她有些急:“那你说说我这妆该怎么画?大妹子,大姑娘,啊?告诉老姐姐,你说,我该怎么穿衣,怎么打扮收拾才会把自己优点暴露出来,我们家那相公才会——” “……” ※ 锦绣从茶社下来,和那姓吴的告别之后,不知为什么,锦绣感到一阵良心上的不安与悲哀。切切实实地。 她从不是这样一个人,然而今天,却是如此的切切实实。 吴氏诚然是个疯子,可是谁敢保证自己不也是个比她还疯的“疯子”? 吴氏说,大妹子,大姑娘,告诉告诉老姐姐,这妆就该怎么画,衣服该怎么穿……当时的锦绣,对这个疯子说倒是说了。可是,她只告诉一个东西:首先,你要知道这化妆穿衣打扮的目的。是为了俘获你那不成器的相公?还是让自己活得更美好更漂亮更有气场一些? 卢氏说,女为悦己者,不为了她那锦绣眼里蛆一样的相公,她还找不出什么理由非要把自个儿打扮得跟个狐狸精似的。并说,我可不像你卢夫人,一天没事儿京里到处闲逛瞎溜,见了男人也不知道避讳避讳。因为她是个良家妇女!认字不多,读的也就是那些《女训女则》、班贤淑女、专门教女人为妻做母的书籍。锦绣冷笑,她倒不跟这女人口舌上计较这些。 锦绣只激将了一次:“就你那男人,换了是我,和离,马上,必须!” 吴氏不吭声了。她以为锦绣是在开玩笑。“和离?有那么好离?我一没做错,二孝敬公婆,为他们老张家默默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儿,凭什么?凭什么?!”最最主要的是,离了男人,她还要不要活。这大树都被砍掉了,以后谁枝可依?女儿又该怎么办?她的名节要不要?她的那些个“三从四德”呢?她的那些个“贞洁牌坊”呢?离你吃你叶锦绣去吗?叶锦绣,你就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民间疾苦的高门贵妇,呵,你倒回怂恿我和离,推狗上茅厕,我离了,于你倒不算什么,可是我今后该怎么办?怎么活?——是啊,究竟该怎么活? 说着说着,吴氏放声大哭。 锦绣没有再理这个人了。 吴氏的哭声在那茶香袅袅的房间肆意扩散。 脚步一顿,终于,锦绣良心发现,还是转过了头:“你不离——” 她冷笑:“不离就不离呗,和着是本夫人逼你的不成?更何况,这事儿关本夫人什么相干!只不过——” 这一下,锦绣的声音倒是软了,轻了。 语气中含着体贴和宽慰。“就算不离,你吴家娘子也该做到心里没有那男人才对……唉,是不是做到这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