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门房通报的廖无言已经提前在花厅等着了,一身绣着翠竹的青衫,头上只一根檀木簪子,脚边放着的红泥小火炉咕嘟嘟直冒热气,水汽氤氲中好似谪仙。 然而下一刻,谪仙就拧眉喝道:“鬼鬼祟祟探头探脑,成何体统。”看热闹看到他跟前,闲的皮痒吗? 晏骄环视四周,装作不经意道:“怎么不见临清先生?” “在后面午睡。”廖无言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神色自若道。 “午睡?!”众人异口同声道。 “他也算个活人,”廖无言高高扬起眉毛,骨节分明的手擎着杯盖停在半空中,“有何不妥?” 晏骄干笑,“妥,可太妥了。” 不对劲啊,他们出门前估算了时间的,应该就是临泉刚进门不久,按照以前的经验,这会儿她哥应该正骂到高/潮部分,怎么就让对方午睡去了? 没热闹可看的几个人顿时如坐针毡,正琢磨如何告辞才能显得不落痕迹时,却听廖无言忽然发问:“刑部裴以昭,人品如何?” 晏骄一怔,虽有些奇怪素来不问世事的廖无言为何要提及此人,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虽有些古板,但为人方正有担当,公正严明,邵大人和陛下都对他十分欣赏。” 廖无言沉默片刻,然后一抬手把茶盏放到桌上,“送客。” 众人:“啥玩意儿?” 一群人开开心心来,郁郁闷闷走,可谓来去匆匆,连背影都透着疑惑。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游廊深处,廖无言转过脸去,朝着后面的梅兰竹菊四君子屏风道:“怎的不睡?” 一个松垮垮披着道袍的年轻人从后面转出来,满头黑发就这么胡乱散着,也不说话,径直去廊下的摇椅上躺下,痛痛快快的吐了口气后,这才懒洋洋道:“不够香,睡不着。” 正是临泉。 廖无言磨了磨后槽牙,才要习惯性开口,可看着他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和眼底两大块乌青,就又默默咽了回去。 “两天跑完九百里,嫌命长?”到底还是没忍住。 驿站使者倒是能跑,可那是几个人几匹马替换,这疯子倒好,一个人昼夜不休跑死了三匹马,哪怕再多一天,第四个死的就是他了。 临泉好似没听见,闭着眼睛晃了晃摇椅,似乎觉得舒服,眉宇逐渐舒展开来。 他真的累极了,浑身都透着疲惫,饶是此刻什么都不做,也能叫人觉得这个人眼下最需要的就是一场酣眠。 “明日我便去找裴以昭。” 或许是周围环境过于舒适,尾音尚未散去,他便沉沉睡去。 另一边。 六月天,小孩儿的脸,分明中午还艳阳高照,可还没等平安午睡结束,天空便骤然阴沉下来。 大团大团黑灰的乌云在高空聚集,缓慢而沉重的压下,一眼望不到边。 有沉闷的雷声从云团后传出,在天际疯狂游走。 这是一种来自宇宙深处的响动,不刺耳不尖锐,却令人本能的敬畏,浑身战栗头皮发麻,只觉避无可避。 大人没有那么多觉,晏骄和庞牧睡了大概两刻钟就醒了,然后中间隔着一个撅着屁月殳睡得正香的平安,撑着脑袋小声说话。 她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打儿子的脊背,睫毛抖了抖,忽抬眼看向庞牧,“我总觉得今儿的事儿怪怪的。” 说完,眼神稍稍放空,略一回想,又摇头,“我哥不对劲,临泉也不对劲。” 庞牧嗯了声,“我叫小五派人盯着了。” 话音刚落,天边突然炸开一道惊雷,轰隆隆的响声仿佛震得房屋都在颤抖。 睡梦中的平安一哆嗦就醒了,才要哭,可一睁眼瞧见爹娘都在,复又欢喜起来。 庞牧拨弄着他头上柔软的细发,附身亲了亲发顶,“再睡吧,啊。” 尚未散去的睡意缠绵而来,平安哼哼两声,再次陷入梦乡。 第二道、第三道雷紧随其后,天黑,风起,屋外疯狂摇摆的植物叶片上渐渐有了水汽,刷拉拉响成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