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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她伸出白皙的手,触碰着玉石制成的内壁,感受其上传来的凉意,目色有如一场花落,是灿烂的陨落。

    “究竟过了几百年……竟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她转过头来,看向司镜,淡淡道,“我需要做什么?”

    “你要做的很简单……”司镜的眸色倏然变得旷远,有些意味深长道,“你只需要出现在那些宁淄人的面前,让他们相信,你确是离开了宁淄,之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世人面前便好。”

    “就这么简单?”女子的面上犹有疑色。

    司镜偏头看向她,轻声道:“姑娘经历过这些事情,自然也该知道,无论是凶神、善神还是如你一样,被迫成为神明的人,都不是可怕的东西。而我从始至终可以利用的,也只有人们对你们的敬畏与恐惧。这才是我所需要的东西。”

    女子樱唇一勾,沉下了目光:“如此。”

    “我们不便现身,会隐在暗处,剩下的一切就劳烦姑娘了。待得姑娘让宁淄人都看到了之后,便可自行离去了。”

    草地上的长明灯与家具已然被收起,一眼望去,寂静如一潭碧水,将昨夜的奇诡与血腥都化为了一片安宁。

    有穿着祭祀服饰的宁淄人匆匆路过,背影很快便化为了模糊的一个小点,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密林深处刮来了一阵风,鸟雀警觉地扑棱着翅膀,一只只从遥远的枝头飞起。

    拿着祭品的宁淄人微微一怔,看向了前方风所来的地方。

    女子眉目如画,面上的神色庄严而肃穆,身着羽衣如踏云而来,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神!是神明!”

    为首的看得清楚的一个宁淄人猛地跪了下来,纵使伏在了地上,身躯也在止不住地颤抖。他身体中的血液在这一刻,好似都沸腾了起来,脑子也逐渐趋于一片空白。

    身后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来,仅密林到草地这一小段距离,便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的宁淄人。

    他们伏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去看女子面上的神情,自然也不会察觉到,他们所信奉“神明”的眼中,蕴含着的讥讽与恨意。

    她悬于虚空之中,看着这千百年来“信奉”着她的人,轻嗤了一声,道:“我将回到空域。”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好似一道落雷,砸在了那些拥有着忠贞信仰的宁淄人身上。

    他们有的慌乱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有的怆然泪下,大呼天要亡宁淄;还有的甚至以头抢地,甘愿以死换得她的留下。

    而女子就这样静默地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宁淄人,眸中的讥讽与恨意,竟逐渐化为了一丝快意的笑意。

    她一挥袖,穿过浓浓的黑雾,竟真如神祇赴月一般,眨眼间便消散在了宁淄人的眼中。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宁淄的天际好似瞬间昏暗,密密麻麻的宁淄人从栖身之处跑了出来,或是聚在一起,或是互相拥抱,吟唱诵读着他们流传下来的咒术与歌谣。

    商折霜与司镜站在稍远的地方,凝视着这一场于他们来说只是轻微风动,但于宁淄人来说却不亚于山崩海啸的一幕。

    商折霜眸光微烁,侧首轻声问司镜道:“你说,将他们的信仰摧毁后,宁淄人又要何以为继?”

    司镜的目色有如刚沏的一壶新茶,恬淡而温润:“就如当初宁淄遭逢天灾、流离失所,能找寻一个信仰支撑下去一般。信仰崩塌,也总能找到新的、活下去的理由。更何况,这样的信仰本就是一个错误,又何必延续。人总是要生活的,理由有很多,不缺这一个。”

    “也是……”商折霜敛下眉目,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眸来看着他,问道,“那你,可否也找一个,活下去的信仰呢?”

    司镜知道,商折霜的目光在往日或许明艳,却极少像现在这样,炽烈而坚定,灿若明火。可自己在她的面前,却宛若青山中沉寂百年的一口古钟,任她如何敲打,都发不出一丝声响。

    他不禁沉下心来,忆起自己在迦河城的经历与那道金色的、隐在幕帘后的身影。

    若处理完了这件事,直面于她,自己真的能有胜算吗?

    他这一生运筹帷幄,却算漏了,还有一人,能在他的全盘棋子之外,立于不败之地。M.DaOjuhUISHO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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