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蓝天上,在山海居前的红花紫荆林里投下淡淡的薄影。林子边缘有片空地,古怪地用白色帷幔围出两丈见方的一块地方,瞧不见里头的情形。 小夏踮起脚尖张望,严冰没心思看热闹,催促着走进山海居,听到有人唤他,循声望去,姚晟、沙坤、大东坐在临窗的桌前向他招手。他环顾四周,店里店外没见着寄虹等人的身影。 “别找了,不在这里。”姚晟说。 严冰落座,花窗正对那处帷幔,他这才多看几眼,“什么名堂?” 沙坤凉飕飕瞟了旁边的小和尚一眼:“除了这小子,没人知道搞什么幺蛾子。” 小和尚嬉皮笑脸,“等着就是啦,保证大饱眼福。”一溜烟没影了。 几人只好枯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小夏忽然“哎”了一声,朝窗外努努嘴,几人往外看去,小和尚领着几名手下站在帷幔旁,一人扯住一角,向里头说了什么,便齐齐一拉,帷幔哗啦啦大旗般随风飘展。 帷幔将离未离时,乐声忽起,叮叮咚咚流出花林,路人惊喜驻足。 帷幔之下,赤黄青紫白五色彩衣曼曼轻舞,五人或坐或卧,各执一样乐器,丘成一袭粉青深衣,端坐扬琴之后,皓腕轻轻一扬,乐声忽止。 端的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此时无声胜有声”。正曲尚未演奏,甫一亮相,便赢得满堂彩。 奏乐的人美则美矣,乐器更是画龙点睛之笔。编钟、管钟、磬与埙皆为青瓷,最妙的是扬琴,竟由上百只大小不一的瓷碟依序排列而成,堪称巧夺天工。 严冰等人早已呆若木鸡。 丘成抬手做了一个起势,略一停顿之后,扬琴泠泠奏响,细如春雨。埙声渐起渐高,白兰雨中缓缓绽放,幽香暗袭。雨势转急,密密如织,大珠小珠缀荷衣。一支荷箭陡然盛开,伴雨起舞,磬音明丽,与琴相和。秋风乍起,寒霜瑟瑟,无边落木萧萧下。偏有金菊笑对寒霜,满城尽带黄金甲,管钟堪可扫千军。悄然雪至,大地无声。唯有一枝红梅逾墙静放,独向雪中行。 扬琴低到微不可闻,忽而五音齐鸣,铮然作响。一夜春风来,百花争艳,牡丹独领风骚。天下芳菲,一曲得之。 曲终人未散,陶然不知身处。静默片刻,围观之人方才回神,欢声雷动。 严冰几人一动不动,一声不出,仿佛被摄了魂魄。对面的他们光芒潋滟,与平日判若两人,那是另一种肆无忌惮的美,毫无防备地撞进每个人心里,定格成永恒。 君应知,花期至,莫等闲。 平心而论,除了丘成与寄云有音律基础,寄虹、玲珑和伍薇短短三天很难练得娴熟,演奏中时有犯错,但此情此景,谁会计较那些小小的疏漏呢。 路人嚷嚷着再来一曲,不肯散去。山海居掌柜瞧准这大好商机,挤进人群给五人团团作礼,“我楼里宽敞清雅,配几位的瓷乐相得益彰,咱们老熟人了,到雅间小酌一杯如何?” 小酌是虚,谈生意是真。伙计众星捧月般护他们入内,严冰等人反倒不得近前,伍薇朝沙坤扬扬下巴,笑得扬眉吐气。曾经要靠他耍无赖才进得来的地方,如今凭自己的实力被奉为座上之宾。 在别人的笑语里,寄虹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与严冰擦肩而过。 严冰心里颇不是滋味,望着雅间的雕花门扇呆坐了好久,客人来了又去,一桌子全都走光了,他才和小夏默然离去。 小夏也稀奇地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回家后一晚上不言不语。半夜里严冰被低低的饮泣声惊醒,匪夷所思地发现小夏坐在窗下抹眼泪。 “哭什么呢?”他蹲在他面前。 小夏捂着脸,只顾抽抽搭搭地哭。 严冰哄劝半晌,小夏终于眼泪汪汪地开口,“我对不起爹娘爷爷太爷爷列祖列宗……” 还挺严重的。“你干什么错事了?” 小夏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好像袖子断了……” 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