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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半旧衣服放在屋中。

    泡在热水里的严冰有点心猿意马,这是寄虹的闺房,他躺过她的床,在她屋中洗过澡,这么一想,颇有些说不得的意味。

    “好了吗?”寄虹敲门。

    “进来!”

    寄虹端着姜汤进屋,却不见人影,脏衣服丢在一旁,干净的那套抖开来但也丢在一旁。

    严冰嫌弃的声音从床帐中传出,“哪个臭男人穿过的衣服?我不穿!”

    寄虹望向遮得严严实实的床帐,想象严冰像个被扒了壳的虾仁似的缩在帐子里,就憋不住想笑,“难道你是香女人?”

    “让小夏回去拿。”

    寄虹挺同情小夏。严冰像是仆役成群高门大户的贵公子,而不是只有一个书童服侍的小吏。她走到床边,“先喝了姜汤。”

    “闭眼。”声音有种莫名的羞涩。

    窑厂里都是袒胸露背的男人,她一个女子脸皮不厚怎么混得下去。对于坦诚相见这件事她是不在意的,但是看起来严冰相当在意,她便拉过一只椅子摆在床边,把碗放在上头,“好啦。”

    严冰谨慎地掀开一条极细的缝,看到她背转身子,才探手拿过姜汤,缩回帐中。“那个洗澡桶是什么木头,有股子怪味。”

    寄虹得意地敲敲木桶,“淘土的桶,绝对没有‘人’用过。”

    严冰顿时呛到,差点把姜汤喷到床上,一边咳嗽一边把碗放在椅子上。

    寄虹回身取碗,却见帐中探出的半边肩膀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右肩斜向下贯穿前胸,愈合已久,而皮肉依然凸凹纠结。

    她的笑容消失了,“你的伤……怎么回事?”

    他倏地缩回帐中。沉默片刻,低声说:“出去。”

    声音波澜不惊,但就是这种貌似不含喜怒哀乐的语调,让她分明感觉,那一瞬间,他又变回最初相识时那个疏离而漠然的严冰。

    她凝视着床帐后那个看不见的身影,怎么看都看不透。默立片刻,她走到门边,手扶在门框上,仰望朗朗碧空,昨夜一场急雨过后更显澄澈。

    “我也受过伤,很痛,但,总有一天会痊愈。”

    严冰独自坐了很久,慢慢抬起手,犹犹豫豫移向伤疤,短短的距离停顿数次,最终按在曾如火炽焰烤之处,然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痛楚。

    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痛了。

    那天以后,严冰好些天没有露面,寄虹索性在衙门口堵上他,说请他前去指导。

    严冰没好气地说:“你离开我就不会走路了?”

    “你不是说过要帮我?”

    这是万试万灵的一招。严冰进厂前一脸不情愿,一进窑厂便自动切换成严肃脸。寄虹挑出几件新制的青瓷请他评点,他看得非常认真,不像上次风风火火地挑刺,这次寥寥数件瓷器他竟翻来覆去观察了半个多时辰。

    想是毛病多多,她越发忐忑了。然而他第一句话却是:“比我预料中好,如果你想小富即安这样的水平便够了。”

    寄虹瞠目结舌,这似乎是她头一次听到严冰夸奖人。当然她拎得清自己的斤两,“直接‘但是’吧。”

    严冰勾了勾唇角,“我问你,青瓷的本质在于何处?”

    “我爹说过,青瓷重在釉色要纯。”

    “如何做出纯色?”

    “釉料、火候、胎质。”

    严冰赞许地点头,“还有一点,瓷胎的厚薄对釉色也有重大影响。同样釉料胎质的情况下,胎厚则易显得莹润,胎薄则易显出轻灵。便如同样是青空,雨洗与日盛各有韵致。”

    寄虹抚着瓷瓶,若有所悟。

    “技艺我可以教你,匠人我也可以帮你寻,但你若想走得远,便需要走出一条真正与众不同的路来。这条路得你自己选。“他起身,手指轻扣瓶身,“你是要走旁门左道,还是要独辟蹊径,该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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