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铭回过神来,看了看顾奇南,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哪里。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想起它漏音严重,问:“听到了?” 顾奇南先点头,后来意识到这是展铭的隐私,又赶紧摇头。 展铭摸了摸他头,说:“走吧。” 顾奇南跟在展铭身后,走着走着,他拉住展铭的衣角,说:“展哥,你来我家吧!来我家的旧房子住,那里现在空着,我去跟我爸爸妈妈说,他们肯定会同意的!就是离学校有点远……” 不是有点远,是很远。地铁还无法直达,需要换乘公交。 顾奇南越说越小声,又突然想到别的,大声道:“你到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吧,不要跟他们住了,太气人了!” 展铭突然在人行道旁边靠着围墙坐下,双手抱头,屈膝把脑袋埋进去。 顾奇南吓了一跳,蹲下去问他:“怎么了?展哥,你哪里不舒服?!”边问边伸手去摸他的脑袋,摸他的额头。 展铭抓住他手,拉着靠在他脑袋上,闷声说:“我没事,冷静一下。” “冷静?”顾奇南疑惑。 “不冷静一下,我怕我冲出去破坏公物、揍人。”展铭闷声说,头仍埋在双膝中间。 可顾奇南感觉不到他的怒气,只感觉到浓浓的悲伤跟颓丧。 顾奇南的手一直放在展铭的脑袋上,轻轻的。 过了一会,展铭说:“你先回家。” “不要。” 展铭沉默了一会,仍没抬头,说:“我缓一会就好了,你先回家。” “不要。” “今天开开心心的,不要被我坏了心情。”展铭说。 顾奇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又酸又软。 展哥就像只无家可归的大狗狗,蹲在大街上,没有地方可去。 顾奇南第一次觉得,要是自己有房子就好了,可以带展哥回家。他情商再低,也知道展哥不可能跟他回他爸妈的家。 “去我家住两天吧。”顾奇南最后说。 展铭没回答。 顾奇南轻轻地抱住他的脑袋,不在意路人的眼光,将自己的脸贴在上面。 “你的头发好短,刺刺的。”顾奇南说。 顾奇南的手机响了,他只能接起来。是他爸妈问他去了哪里,催他回家。他回了马上回家,就挂了电话。 六点了,但天还很亮。 夏日的白昼很长。 傍晚的风吹落一片榕树叶子,掉在展铭的头上。 顾奇南捡起叶子,摸了摸展铭的头。 展铭摸了他无数次脑袋,这是他第一次摸展铭的脑袋,毕竟平时都摸不到。 “好刺啊。”他说,“今天我过生日,你说都得听我的。跟我回家住两天吧,哥。” 展铭任他摸头,低声说:“打电话的是我叔。” 顾奇南猜到了。 “奶奶临终的时候,把房子给了我叔,让他照顾我。私下跟我说,我一个小孩子,把房子给我,我也保不住。她这些年,带着我,仅有的一点退休金都花在我身上了,堂姐堂弟她都没有照顾到。临走了,不能让我叔一家有怨言,所以把房子给了他们。反正就是个老房子,不值几个钱。” 顾奇南觉得,展哥似乎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 然而他宁愿展哥不要说这么长的话,还是做那个酷酷的展哥。 “奶奶偷偷给了我一张卡,里面有两万五千块。她怕我叔不给我交大学学费,还是偷偷给了我这点钱。她让我,上大学了,吃饭多吃点,不要省钱。” 展铭有些哽咽,很快又没了,回复到平静的语调。 “卡被我婶发现了,我叔拿着户口本,上银行以监护人的名义取走了。但是他们怀疑,奶奶给了我不止一张卡。” 顾奇南喃喃低语:“怎么能这样呢……” 展铭抬头了,眼神只有失望,失望透顶。 “我想不明白,奶奶一过世,什么都变了。我爸在我两岁的时候去世,我没有关于他的记忆。我也不知道我妈在哪里,我爸去世后,她就走了,从没回来过。奶奶,跟我叔,是我最亲的亲人。我叔以前不这样的……” 展铭他叔叔,在展铭小的时候,经常给他买玩具。堂弟有的,叔叔也会给他买一份。过年过节的时候,婶婶会给他买衣服,说老人家不懂买小孩子的衣服,还是她来买。 玩具跟衣服才几个钱,那时的展铭不懂。 没有触及到最深的利益,大家都能和平相处。 等奶奶去世了,叔叔一家突然开始算账了。奶奶生病住院花了多少钱,老房子卖了多少钱,多展铭一个要多花多少钱,还剩多少钱。 越算越有怨言。 凭什么老人家的退休金都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