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总是穿着洗的发白的官服。他曾在里面将被冤入狱的张屠夫解救出来,也曾将真正有罪却逍遥法外的恶人送进去。 姜梨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牢里,穿着囚服的人里,看见父亲的影子。 庆幸大牢里的火把都灭了,而张屠夫和阿顺手里的火把,还不足以让人看见她模糊的眼眶。她每走一步都走的很慢,看上去像是害怕摔倒而小心翼翼,但只有姜梨自己知道,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在害怕。 她害怕看到那样的父亲,害怕自小到大就是她和薛昭的天,薛昭的大树,顶天立地的父亲,蜷缩成一团,在黑暗里失去了过去的清醒和记忆。 阿顺的火把一间间的照亮牢房里人的脸,此起彼伏的叫冤声突然响了起来。不知冯裕堂办过的冤案究竟有多少,一旦看见陌生人前来,牢里的喊冤都不约而同响起来。但更多的人只是抬眼漠然的看他们一眼,仿佛对未来也失去了所有的生机——这是被折磨的已经不肯相信希望的人。 不是、不是、不是。姜梨一张张看过去,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看见不是自己的父亲,她的心里会小小的松口气,紧接着就会更加急迫起来,怎么还没见到他? 直到最后一间。 阿顺的火把已经到了牢门前,里面的人却缩在角落,不知是睡着还是躺着,总归背对着姜梨他们,不肯回过头来看一眼。阿顺下意识的看了姜梨一眼,他没见过薛怀远,不晓得薛怀远长什么样子,张屠夫知道。但每次张屠夫还没认出来,姜梨就比张屠夫更快的摇头。 没有人会怀疑,姜梨也认识薛怀远这件事。甚至她比张屠夫还要熟悉薛怀远,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判断里面的人是不是薛怀远。 阿顺看向姜梨,便见姜梨突然抓住牢门,神情变得恍惚了。 他精神一振,晓得姜梨这个神情,这人确是薛怀远无疑,赶紧掏出牢房钥匙——这也是在门口看见掉在地上的。 牢门一下子开了。 张屠夫尚自还在犹豫,他虽然认识薛怀远,但这人未曾转过身来,看不到面目,还真不能确定。虽然不晓得阿顺为何只看了一眼姜二小姐就把牢门打开了,张屠夫正想自己先走进去瞧瞧,省的若不是薛怀远,伤着姜二小姐。就见那姑娘几乎是忍耐不住似的,飞快的进了里面。 张屠夫和阿顺都是一愣,阿顺道:“哎,表小姐,您的火把……” 幽暗的火把灯光下,姜梨瞧见那身影孤独的坐在牢门角落,头磕在石壁上,头发蓬乱。那个伟岸的、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变得这般佝偻,瘦瘦小小的一团。她脑子“嗡”的一下,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阿顺大惊,几乎想要惊呼出口,被身边的张屠夫拉了一把,便将喉咙间的惊呼,硬生生的吞咽下去。但内心仍然不解,男儿膝下有黄金,表小姐不是男儿,下跪自然不必多珍贵,可便是薛怀远和表小姐是故交也好,有什么联系也罢,表小姐就这么给对方跪了下来,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有什么值得表小姐突然就跪了下来,还是表小姐走的膝盖不舒服,跌到了下去呢? 但很快阿顺就否认了自己这个猜想,他眼睁睁的看着姜梨伸手,扶住那脏兮兮的囚犯,将他慢慢的转过身,露出全脸来。 张屠夫和阿顺都瞪大眼睛。 那是一张瘦削,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的脸,整张脸都瘦的脸颊凹陷,颧骨高高的凸了出来,姜梨扶着的身子,更是骨瘦如柴。阿顺不是没见过囚犯,大多囚犯都是生的凶神恶煞,尖嘴猴腮,也有看上去狼狈落魄的,但没有一个是像眼前人这般触目惊心。 他的头发竟然全都白了,雪白的一片,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桐乡的雪覆在人的头上。然而头发越白,身材越是黑瘦。仿佛将熄烛火,只差一口气,便要被吹灭了。 张屠夫喃喃道:“薛大人……” 阿顺下意识的看向张屠夫,就这么个瘦的出奇的、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就是那位民心所向,听说很有风骨,光风霁月的薛县丞?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