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慢慢地睁开眼,他有些头疼,低烧褪了,却出了一身汗,湿冷粘腻,难受得紧。 他一时没有动,眼睛看着明黄盘龙的帐顶,有些模糊的视线逐渐分明起来后,他又闭了闭眼。 一声纸页翻动的声响传入耳中,李言愣了愣,他侧头,只能看到靠坐在床前地上的李澜的脑袋。 自从册了楚王之后李澜就开始留发,如今也像模像样地束着一枚玉杯似的小玉冠,发冠有些斜。 要是往常李言肯定会觉得可爱,把爱子抱在膝前给他正正冠也是会的。 毕竟他病中昏睡,床前却只放李澜一个孩子守着,其实是有些难为人的。 毕竟连兔子都不能给他抱进来。 他慢慢地撑起身,绸被从身上滑落下来,李澜耳尖一动,跳起来看他:“父皇您醒啦!” 他手里还拿着那本打开的奏折。 李言觉得晕眩,他的目光盯着那本打开的奏折,挪不开。 李澜笑得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灿烂可爱,李言却觉得身上发冷。 是什么时候? 到底是怎么…… 这么久了,朝夕相对,他竟毫无所觉。 李澜看见他爹的眼神盯着自己手上的奏折,就合上了递过去:“是谢丞相刚才拿来的,说很要紧。” 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澜儿吃了他的梅子糖——只吃了三块!” 李言仍旧一言不发,只是觉得晕眩,发冷。 他百思不得其解。 乐意乐然等听到小皇子说皇帝醒了,也都纷纷领着人进来,却看见皇帝抬手指了指楚王手里的折子,一字一句地问:“上头写得什么?” 乐意和乐然对视了一眼,不知皇帝是在和谁说话。 谢丞相过来就直接把折子给了六殿下,他们二人谁也没看过。 就是拿到了也不敢看啊。 四目相觑间,却是李澜偏了偏头,眨了眨眼,说:“巩州刺史方旻说,今岁大旱,恐有蝗……好像是要钱粮什么的……后面的,澜儿还没看。” 殿中一时静的无声。 所有人都惊诧莫名。 李澜不觉,他把折子递给他父皇,的同时下意识地舔了舔左手发黏的指尖,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梅子糖的酸甜味。 李言抬手接过了那封折子,翻开就看见“臣巩州刺史方旻顿首再拜”的字眼。 他把折子丢开一边,低低地笑了出来:“……旻也认得?” 李澜眨了眨眼,不知道他父皇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说:“之前惹了父皇生气,被罢官的那个卢钦旻,不就……?父皇还说,凭他也配钦若旻天?*” 李言又是笑,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了不得,连钦若旻天也记得么?” 乐意和乐然已是惊呆了,六殿下从没有开过一日蒙,读过一天书,却竟会看得奏折,识得《尚书》里诘屈聱牙的字句。 这太匪夷所思了。 李言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床榻,说:“澜儿,上来。” 李澜乖乖地脱了鞋爬上去,膝行到他父亲身边,仰着头看他。 这一双眼睛干净漂亮,像是用水洗过的黑琉璃一样,仿佛未蒙半点俗世尘垢。 当真未蒙半点俗世尘垢? 李言嗤笑了一声,忽然伸手,捏住了爱子白皙脆弱的脖颈。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