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早先的时候,交税只交三成,后来是五成,这几年啊,八成都敢开口。” 赵平厚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八成?” 那人笑道:“还有孝敬呢,官老爷不用孝敬的?” 赵平厚咽了口唾沫,被吓着了。 商人挣钱不假,可那也是辛苦钱,走南闯北,要花多少功夫去谈生意? 赵平厚这种小商人,交税一般也就是交五成,交一半剩一半,日子还能过。 可八成?也就比回家种地好上一点了。 赵平厚坐在椅子上,他们这些人都是商人,进城以后就被待了过来,货物都被扣着,赵平厚心里急,却发现除了他以外,别人都是一脸镇定,还跟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说到投机处还会发笑。 毕竟没经历过多少事,赵平厚又问身旁的人:“我们东西都被扣着,就不急吗?要是他们把我们杀了,那东西……” 旁边的人一愣,显然被赵平厚的话逗笑了,忍不住低笑道:“小兄弟,人家要是贪我们那点东西,没等进城我们的人头就落地了,还让我们在这儿等着?好吃好喝待着?” 赵平厚还是不明白,就看着对方。 那人大约也是觉得赵平厚这样的实诚人不适合行商,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怜悯,不知是怜悯他想的太多胆子太小,还是怜悯他实在太蠢。 “你也不必担心,等着就是了。”那人说,“我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什么人都见过,既然来了,就安心些。” 正说话间,外头走进了一个人,此人穿着深色长袍,脸上带笑,鹤发鸡皮,年纪大了,怎么看都像是活不了几年,他刚走进来,不少商人便站起来,知道这是上头要见他们了。 宋石昭这也是头回跟商人们打交道,他不是正经读书人出身,从小受到的教育是怎么反元复宋,对商人没有刻板的偏见,如今林渊叫他来应酬这些商人,他也没有推辞,毕竟林渊叫他来做,那是给他机会,他只有抓着这个机会,证明自己的本事,以后才会被重用。 人活一世,总得做出点什么来,他前半生虚耗光阴,如今年纪大了,没多少年头可活,自然要紧抓每一个机会。 也好叫林渊知道,他宋石昭的本事。 “诸位。”宋石昭行了一礼。 众人也连忙行礼。 宋石昭笑道:“宋某不才,乃是商户主管。” 众人也不知道商户主管是个甚,如今泰州就是这点不好,跟外头官职不同,常张嘴不知道如何叫人,还是赵平厚喊了一嗓子:“宋主管!” 宋石昭又笑:“诸位一路劳累,我家主公说了,与你们行个方便,各自都方便,便叫诸位同来,同乐,这便与我走,后院置了饭菜,备了好酒。” 有人说:“宋主管何需如此客气?我等跟着宋主管走就是。” 宋石昭带着他们穿过花园,一路走来只见来往的仆从轻手轻脚,半点不见着急忙慌,个个都十分规矩,见着他们便行礼问安。 赵平厚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还是头一回见这么规矩的下人。 也不能说规矩,但凡是下人,老实听话是首要,可是行动之间如此乖觉的少见。 好像不是下人……而是兵。 宋石昭也看到了商人们对下人们的眼神,便说道:“这些都是从别处带来的人,我们主公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做什么都得有规矩才行。” 商人们连忙应声:“这是自然,我们行商的也有行商的规矩。” 待他们行过走廊,就来到了后院,圆桌摆了满院,桌上摆着酒和凉菜,人入座的,才开始上热菜。 这些都是厨子们的看家本事,为的也是在林渊面前出头,若是做的好,被上头的人看着,那他们的身价也会水涨船高。 林渊也发现了,现在虽然没有明星,但明星效应是有的。 比如贡品,献给皇上的东西,往往在民间都能炒出天价,这就是明星效应。 他虽然不是皇帝,但也是泰州的头头,他夸过的人或物,下头也有不少人追逐,争着要。 听到商人们都过去了,林渊这才带着陈柏松过去。 他刚一到场,商人们连忙站起来,他们眼光毒辣,一看就知道林渊才是泰州如今的当家人,见面就是一通连夸带捧,商人们捧起人来,口舌都不是常人可比,林渊被捧了一会儿,都快产生自己是救苦救难活菩萨的错觉了。 “诸位远道而来,我也只能略备薄酒,聊表心意。”林渊话一落音,就自己喝了一杯,这些酒都是米酒,度数不高,就怕烈酒喝了误事,他喝了酒,下头的人自然不能不动,也都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林渊笑说:“酒桌上不谈生意,诸位吃好,待下了酒桌,我们再谈。”m.daoJUhuisho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