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的犀角灯。 一个侍女的死在偌大的王府里是微不足道的,半点水花都没掀起来,照样依时辰落钥、上栅、安寝。 楚璇不想惊动太多人,遣人进去向三舅舅送了句信,他亲自出来从小门把她迎了进去。 冉冉的尸体暂时存放在后院西厢的一个杂物房里,萧佶命人给她买了一副厚木棺椁,打算先停放一夜,明儿一早就给她出殡送葬。 楚璇站在棺椁前,看着安宁得好像睡着了的冉冉,她穿了身簇新的水蓝色襦裙,妆容精细,鬓发干净整齐,甚至被楚璇握住的手,指甲都经过精心地修剪。 萧佶看看棺椁里香消玉殒的年轻少女,再看看一脸伤戚的楚璇,轻叹了口气,道:“我让侍女给她整理了遗容,她好歹跟了你这么些年,是个忠心的,死后也得给她份体面。” 楚璇面容悲沉若水,看上去过分的安静,开口时嗓音里却好似掺了沙砾,颤颤沙哑:“谢谢你,三舅舅。” 萧佶道:“跟我客气什么,我也只能做这么些,再多我也无能为力了。” 楚璇握住冉冉的手微滞,回头看向三舅舅,见他两条长眉紧紧锁起,说:“那芙蓉渠是淹不死人的,可我命侍女检查了冉冉的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璇儿,你说是谁做的?” 楚璇目光怔怔地凝着冉冉那安谧的睡颜,仿若随口问:“这些天王府里来过外人吗?” “外人?”萧佶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摇头,不十分确定道:“应当没有吧,我没见过外人……但是我白天一般都在国子监办公,没有太留心府里……” 楚璇握着冉冉的手,轻轻抚着她已凉透略有些僵硬的手背,道:“我想见一见王府里的管家。” 萧佶忙道:“好,我这就去给你找。” 一直跟在楚璇身后的高显仁十分麻利地上前,捏着兰花指客气道:“哪里敢劳烦萧祭酒。”他唤了个小黄门上前,让去前院叫管家。 管家来得很快。 “这些日子并没有外客,哦,云蘅郡主来过几次,奴才上茶的时候听过几耳朵,好像是为了玥姑娘的事来的。” 楚璇冷凝着管家,问:“她自己来,还是有人陪她来?” 管家回:“有时楚瑾公子陪着,但近来公子来得少了,多数是郡主自己来。” “那么今天呢?” 管家略一忖,摇头:“没有,今天并无外客。” 楚璇皱了皱眉,接着道:“那会有人像我一样从后门进来吗?” 管家一愣:“这还真说不准。若是有人接应,提前把后门的守卫撤开,那可能会不惊动人地进来。可王府里,有这本事的人不多吧。” 楚璇心道,外公肯定有这本事。都怪她白天被那柄短刀吓掉了魂,连脑子都僵了,若是那个时候派人偷偷守在后门,到了现在,起码可以确定这神秘人是不是王府里的人…… “璇儿,你怎么了?” 萧佶见她久久不语,且脸色越发难看,不禁有些担心:“你还怀着孕,天色也晚了,还是快些回宫吧,这要是有个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楚璇轻抿了抿唇,道:“三舅舅,我又给你添麻烦了,你回去歇着吧,我想和冉冉说会话,也算是送她一程,等到了明天,我恐怕不能给她送葬了。我们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心意还是得尽的。” 萧佶轻叹了口气,又劝她保重身体,才一顾三回头,甚是不放心地推门走了。 管家也跟着退下。 潮湿破败的杂物房里,只燃了一根白蜡烛,焰光微弱跳动,一团白影落在棺椁上,显得阴气森森。 高显仁没忍住抱着拂尘打了个哆嗦。 却见楚璇好似一点都不怕,握住了冉冉的手围着她的棺椁转了一小圈,声音轻若烟尘,好似梦中细语,带着忧伤怅惘的气息,缓缓飘散在这逼仄的屋里。 “冉冉,你是不是最后还是没听我的话,所以才会丧命?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书房?有什么是你放心不下的?你在那里看见了谁?谁杀了你?” 她的神情认真,目光温柔,好像冉冉还活着,会倾听着她的问题,然后睁开眼如实地回答她。 一想到这,高显仁只觉有股凉气从脚底往上泛,周围气氛愈加诡秘,恰有晚风从轩窗下吹进来,吹动幡铃‘叮叮当当’的响,悬挂于灵牌前的缟素好似被附上了魂灵,剧烈的飘摆摇曳。 高显仁缩到楚璇的身后,带着哭腔道:“娘娘,您别问了,再把这丫头的魂召回来。” 楚璇淡淡地掠了他一眼,说:“她要是真能回魂,也不会伤害我们,她要去找那个害死她的人,让那个人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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