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敬亭应道,“国公爷认定的事情,应当轻易不会更改。当局者迷,便是跳出国公爷的视角,兵家之道,也应冒此险。” 许金祥不觉迟疑:“那你呢?” 他追来此处,是因为他的缘故,许金祥太过了解他:“沐敬亭,你可要跟国公爷一道去?” 沐敬亭的双腿断过,眼下恢复成这样已是不易,但战场上一旦生了变故,沐敬亭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他担心沐敬亭。 沐敬亭眼中黯然:“我想去。” 许金祥迟疑:“你这幅模样,去了也是给国公爷添乱!” 他有意将话说得极重,好让有人死了这条心。 沐敬亭转眸他。 许金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遂而咽了口口水,语气缓和,解释道:“有国公爷在,又不需你运筹帷幄帮衬,顾阅、严莫、褚逢程几人跟去便是了。霍宁又非善类,哪能如此轻易交出性命,现场定然免不了恶战,这些人届时都在拼命,若是真出了事端,让旁人如何分心救你?” 许金祥顿了顿,低下眉头,轻声道:“你又如何自救……” 他是恼火沐敬亭从未想过这些。 更恼火的是,早前他北上明城驻军处都未同他说起,他竟还是因为与夏秋末同行,才在白苏墨知晓的他去了明城驻军处。 眼下,若非他一再追问起,沐敬亭许是也不会告诉他想要跟国公爷去冒险。 他知晓国公爷在沐敬亭心中的位置。 但他自己眼下是何模样,这些年熬过了多少阴暗才能重返朝堂,这其中的艰辛他自己不知晓吗? 许金祥扣紧双手,低头下去,没有再吱声。 只是时间过得越久,他越是知晓,沐敬亭若是不去,便会是心中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死结,若是国公爷此行回不来,他更会因为没有在最后时候伴其左右而愧疚终身。 许金祥敛眸。 正是因为看得清楚明白,才越发觉得无能为力。 沐敬亭亦知晓他说的都有道理。 只是他心中亦有他心中的打算,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未置可否。 “沐敬亭!”许金祥终是忍不住先开口。 “不可以。”沐敬亭亦斩钉截铁,冷言冷语。 许金祥瞪圆了眼睛,诧异看他:“你……” 稍许过后,许金祥眼中还有震惊。 沐敬亭瞥目看他:“便是你我知交,我亦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 许金祥恼火:“士为知己者死,况且,我也未必就会死!” 轮到沐敬亭恼火。 他也是头一般听到如此解释的。 沐敬亭噤声。 许金祥软硬兼施:“沐敬亭,我改主意了,我不拦着你去,我同你一起去成不成?” 他同他一道去,若是出了事端,他还能护他安全。 至少,还有他在。 许金祥一脸期许。 沐敬亭冷眸,没有应声。 许金祥知晓软磨硬泡怕是都不行,便拍桌而起:“沐敬亭,谁说我是专程为你去的……” 沐敬亭继续瞥目看他。 许金祥轻咳一声,郑重其事道:“京中人人都道我是许相的儿子,京中头号纨绔子弟一个,终日游手好闲,鱼肉京中百姓,除此之外,我在旁人眼中一无是处!此番出来的时候,我已同我爹夸下了海口,从此之后改邪归正,定要做出一些事情来,让他和娘刮目相看,也让自己心仪的姑娘刮目相看。沐敬亭,此事你拦不住我,我自会去寻国公爷,我就不信国公爷会拦我,他若拦我,我就死皮赖脸跟去……” 沐敬亭一脸哭笑不得。 许金祥明志结束,重新坐下来,同他继续道:“将心比心,沐敬亭,国公爷去了你不去,你心中不安,但倘若是你去了,我都跟到这里来了,未跟去,我可会心安?” 沐敬亭微怔。 许金祥端起茶杯撞向沐敬亭的茶杯,又道:“等这一趟回来,就把早前我俩埋得那几坛酒挖出来,好好喝上几日!” 沐敬亭忽然低眉笑起来。 许金祥也跟着笑起来:“听说傅老爷子前些年埋了好些酒……” 沐敬亭便也端起茶杯撞向他的茶杯。 两人笑不可抑。 许久之后,许金祥才缓缓敛了笑意。 他似是许久未曾见沐敬亭这般笑过了。 却不想是在渭城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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