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公子?还不用膳?” 依旧没有回应,房间里的灯也一直黑着。周穆一时觉得他是不是又悄无声息地出门了, 略作斟酌,探手推门。 推开门瞧见案前的身影,他不又皱眉:“公子怎么了?” 黑暗中响起懒洋洋的叹息。 周穆想了想, 行至矮柜边寻了火折子,将几盏灯依次燃明。苏衔一语不发,他点好灯行至桌前,又问:“怎么了?” 苏衔幽幽道:“穆叔你当初买谢云苔回来干什么?” 周穆:“……”无可奈何地看看苏衔,周穆知他是在为婚事心烦,正想如何劝上一劝,又听苏衔道,“征勇侯不点头,我着急,她也急,又都无计可施。” 语中一顿,他眼睛抬起两分,慢悠悠地问周穆:“穆叔,我想去求殷玄汲赐婚,你看如何?” 周穆一愣:“陛下不是不答应?” “是啊。”苏衔眼底的烦躁溢出来,“所以我才问你啊!” 周穆心下愕然,这才发觉他问他重点该是落在那个“求”字上。他要去求皇帝点头,再求皇帝给他赐婚。 知晓他身世的人不多,周穆是其中之一。故而他也知道,苏衔素来不爱求人,当中若有一个他最不想求的,那就是皇帝。 “……公子。”周穆心底掀起一股说不清的心疼来,温声道,“要不再等等,没准儿征勇侯就松口了呢?” 转念又觉这个劝法不对,自顾自一滞,改口:“不过……不过公子去求陛下,也不是丢人的事。” 臣子求皇帝、儿子求父亲,哪个都不丢人。 “呵。”苏衔轻笑一声,默然自语,“是啊,不丢人……” 只是打心里抗拒。 这道心结若是靠一句“不丢人”就能轻易解开,还算什么心结? “啊烦死了!”苏衔趴到桌上,扯着嗓子嚷嚷,“爷凭什么为她低头,花钱买八百个通房回来,总有一个能比她好!” 周穆坦然:“行,那我这就拿去找牙婆去。” “……”苏衔沉容,“不要。” 他还在回味她那句“你怎么不多来看看我”,甜甜软软的声音漫进他心底,像是魔咒。 初入夜时,紫宸殿中灯火通明。这个时辰宫门已落,不再有外臣觐见,唯皇长子还在殿中,向皇帝禀奏:“母后身子见好,父皇不必担忧。” “嗯。”皇帝颔首,“朕白日里去长秋宫看过,太医也说她见好。”顿了顿,又道,“你要多进宫看她。” “儿臣明白。”殷临曜长揖,背后忽闻声响:“陛下……丞相大人求见。” “?”父子两个相视一望,殷临曜不解:“这个时辰都落宫门了,他来求见?” 这话落入宫人耳中,只是“这么晚了还来?”,父子两个都在好奇的实是:他怎么知道乖乖走门了? 飞檐走壁地直接到紫宸殿来,有人能拦得住他? 凝一凝神,皇帝摆手:“让他进来。” 殷临曜揣着好奇,便也没有告退,安然到一旁落座,静等苏衔到来。 不一刻工夫,苏衔入了殿。皇帝照例屏退宫人,问他:“何事?” 苏衔薄唇紧抿,沉默良久,才启唇开口:“求陛下为臣赐婚。” 殷临曜一怔,皇帝面露愠色:“和谁?谢氏?” “是。” “不行。”皇帝断然,“娶通房为妻成何体统?” 苏衔:“她已是征勇侯的女儿。” “那她也曾是你的通房。”皇帝锁眉,“京中谁要娶她为妻都可以,唯你不行。” 殿中气氛发沉。 皇帝勉强缓和,续说:“你又何必非要娶她?既然喜欢,你纳她为妾便是,朕不管你。” 征勇侯虽是刚立战功,但与满朝权贵比起来也不算身份多么贵重。他的女儿给丞相为妾,也不算于礼不合——起码比纳通房为妻要合乎礼数得多了。 苏衔却道:“不行。” 抬起头,他禁不住地不太客气:“陛下所爱之人一直没有名分,死都死得不明不白,她不能这样。” “你……”皇帝一时气结,咬住牙关忍回去,只说,“妾室也是名分。” 苏衔:“她必须是正妻。” 皇帝只觉得头疼。这些年苏衔有违礼数的事他忍得多了,这件事但凡有一点余地他都会觉得忍了也无妨,可此事着实太过分了啊! 本朝抬妾为妻都不许,何况娶通房为妻?他又是堂堂丞相,真干了这事,朝臣的唾沫都能淹死人。 ……而他还打算让他赐婚? 皇帝揉着太阳穴看他,长久的寂静过后,一声长叹:“你私下里娶她,朕也不管你。” 苏衔:“求陛下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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